第6章 约定
年轻男子姓金，名子仁。就是洛书辞口中的损友，人间杠精。
这人长着一张骗女人的脸，天生像个温柔多情的种子，就是张嘴让人希望破灭，恨不得他一直当个花瓶，安静展现自己的美。
“别口花花，这里有小孩呢。”
洛书辞从桌上的果盘里拿瓜子丢他，金子仁接过，在他身边坐下后。又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洛兄啊……”
洛书辞看他一眼，书生立刻换了语调，一本正经得像在讲课：“此番前来，尚有要事，多有叨扰，望君谅解……哎哟，别砸我！”
这回不是瓜子，是核桃了。
闹了一阵，金子仁终于说明了来意。
他确实是听说到平山城的消息才来的，当时金子仁就在附近深山老林里挖宝，闭关一夜后就听说了某个老家被烧了宗祠的事情，他一查人手调派的记录，就猜到是洛书辞的手笔，顿时坐不住了，抛开工作兴致勃勃地来找洛书辞。
只能说两人不愧是损友，臭味相投。
“你怎么就不叫上我呢？”金子仁幽幽怨怨，“我这闭关快几个月了，天天就对着那些镜子，心烦，难得有好玩的事情，你竟然带别人不带我。唉，果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只见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他装模作样，洛书辞挑眉，伸手摸向储物袋：“说起来，我前段时间好像买了个榴莲——”
“洛兄，且慢，我真的有要事。”
金子仁轻咳两声，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枚玉环，两侧雕刻着对称的羽纹：“昨天找到的，你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
洛书辞接过去看，玉环通体是孔雀蓝，晶莹剔透，羽毛纹路是松绿色，纹路非常的精致，栩栩如生，犹如孔雀的尾羽。
“是没错，我先收下了。”
洛书辞没有收起来，反而丢给邵轻鸿：“先带着，等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金子仁也看过去，眼眸眯起：“这就是新来的那位小朋友？你找的孔雀环是给他用吗？”
邵轻鸿在这人出现前就注意到他。并不是这人的相貌，而是他在出声前，完全没有存在感，就好像空气一样。只是他跟洛书辞显然很熟悉，他就没有插嘴，安安静静地捧着茶杯。
此刻他握着指环有些茫然，先是看向洛书辞，再看向这人，点头示意：“金先生。”
噢哟，还挺有戒心的。
金子仁笑眯眯回答：“哎，小朋友真乖。”
邵轻鸿眉头蹙了一下，不去理会。
不知为何，他不太喜欢这个人。
洛书辞也会开玩笑，但是并不会过度。这人却是相反，轻浮，夸张，明显的表演痕迹，邵轻鸿得出结论，他是故意的。
但是他是洛书辞的朋友。
他相信洛书辞的目光。
屋顶那一夜后，邵轻鸿对待洛书辞的态度有所改变。带着某种自己也不明白的想法，他开始去试图了解这人，更贴近这个人。
就如双眼看见的，洛书辞是个表里如一出色的青年，他年龄并不大，修为内敛，不出手也看不出境界，只是他能在平山城如此自在不怕风险，也能说明些什么。
邵轻鸿注意到，洛书辞对孩子态度十分友善。不仅是他还有阿沐，外出时遇到小孩撞身上哭，他也是好声好气地哄着，半点不见恼怒。
等小孩破涕为笑，他还给人送了糖葫芦，结果那孩子就黏着他不肯走了，让围观的大人哭笑不得。
邵轻鸿猜测，洛书辞身边应该有不少小孩，第二天他试探地问了阿沐，得到了带着颤音的肯定回答。
——不知为何，阿沐好像没那么怕自己了。偶尔也能壮壮胆子跟他说一两句话，虽然每次说完都要扑到洛书辞身上去。
邵轻鸿看着他们，又添加了一条：看来小孩子也很喜欢洛书辞。
……唔，他不是小孩子。算不上。
洛书辞没留意邵轻鸿的观察，或者他注意到了，但是不会在意。在他这里，小孩子总能得到优待。
哦，肮脏虚伪的成年人就不必了。特指某金姓热爱碰瓷的杠精人士。
“你该走了。”洛书辞示意。
金子仁西子捧心状：“我这辛辛苦苦给你送来，你连口茶都不给我喝，就赶我走了？”
“谁让你不正经说话，”洛书辞笑，“不过等会真的需要你，我没带武器，你来一起帮我守着出口，别让人混进去。”
金子仁跟他插科打诨，暗地里传音：“你还真要给那小孩开‘幻翎秘境’？他连筑基都不到吧，你确定他能出来吗？”
幻翎秘境何时出现已经不为人知，只知道进入的信物是一枚雕刻着翎羽的玉环。带着玉环来到有山有水有森林的地方，就可以主动开启通道进入。每一枚玉环只能进入一个人，
洛书辞也传音：“我确定，你别小看他，我选中的人还能有差？”
他没有修为，但是他有挂。
洛书辞这几天摸索出来了，邵轻鸿寻常修炼没有问题，他只是在容易出岔子的地方非常容易出岔子，但是在适合自己的道路上，他进展飞快。洛书辞给他换上一个可以提供灵气的灵器后，邵轻鸿只凭借那个诡异的身法就可以支撑他在平山城来去自如。
也是因为这个身法，洛书辞才决定要走捷径。
——不是修炼的捷径，是剧情的捷径。
幻翎秘境中有一个物品，属于未来的邵轻鸿，那是唯一一个不需要任何要求、就能够修补体质的道具，也是邵轻鸿未来的武器。
洛书辞不知道提前拿走有什么后果，但是……管他呢，邵家都烧了一遍了，人都给从某个宗门撬走了，害怕其他的吗？既然现在能改变有机会，自然是越早远离越好。
好吧，其实就是，烧了宗祠后，洛书辞胆子肥了，开始想在剧情的界线上跃跃欲试。
某个宗门被蝴蝶了，接下来其实就没什么了，主场至少要六年后。在这期间，邵轻鸿主要不去特定的地方，其实非常安全，等到他体质修复完了，更是做什么都自由。
洛书辞看得出来，这小少年心思坚定，轻易不会行差踏错。而且有他看着，日后修真界全民皆敌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出现，更不会让他对所有人心如死灰。
咦，这么一算，走完这一趟，他岂不是可以回去养老了？
这么想着，洛书辞又默念两句天道保佑。自从知道自己穿书，洛书辞就从一个无神论者，成了实用主义——有需要就拜拜，没需要就拜-拜。
希望天道看在他努力的份上，保佑保佑某个小少年，小孩的运气实在是……难以形容。不保佑也可以，别出岔子就行。
这么说来，离开前还得告诉他记得去佛寺拜拜。
金子仁确定洛书辞没有说谎，顿时对邵轻鸿起了兴趣，奈何对方态度比较疏离，对他并不热络。
但是如果高冷能让金子仁消停，他就不叫人间杠精。杠精不是因为他能杠，而是他说什么都像在杠人，甭管他有心无意。
去幻翎秘境要准备不少东西，金子仁也住了进来。结果两天下来，邵轻鸿一个话本来就不多的人，硬生生被他逼成了哑巴。
他实在是不堪其扰，最后迫不得已用散步为借口，实则躲进了洛书辞的房间。
看着向来表情少的小少年松了口气的样子，洛书辞不由得一乐。
邵轻鸿：“……”
他背过身去，背影写满了郁闷。
“别气啊，金子就是这几日对你感兴趣，等过几天我们分开就好了，”洛书辞安慰他，“金子人其实还不错，就是那张嘴……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因为说话问题被人找麻烦。”
结果那人被反过来教训了一顿，还被金子仁一顿挖苦，怒急攻心一口老血喷出来。
洛书辞说他人间杠精还真不是假的，那家伙心有七窍口舌生花，做什么不行非要杠，就是嘴欠。
“我没有气。”
邵轻鸿声音还有点闷。洛书辞忍着笑，顺着他：“嗯，不气不气。”
“……”
邵轻鸿：“你也少说话。”
他也算明白了，金子仁能跟洛书辞做朋友，分明是因为他俩都杠。
所以他到底气什么啊？
“你之前说，明日的烟火更美丽。”
邵轻鸿想起屋顶之夜，想起之前洛书辞说的话：“那么，你见过最美的风景是什么？”
“我啊。”洛书辞撑着脸坐在窗边，从他这里看去是连绵的群山，夜色浓密，只有被遮住半边的紫色花树在簌簌伴声。
“是紫荆。”
“诶？”邵轻鸿怔住。
有风吹来，洛书辞长发飘起，他顺手挽到耳后，含笑的眼看着窗外。
“我喜欢长崖山的紫荆。立春过后，会漫山遍野地开，从山脚到山巅，平原到溪谷，整个长崖山都会被紫色淹没，就好像天边的霞云降落下来。”
“就像仙境一样。”
“我很喜欢。”
是长崖山的紫荆，也是开满了紫荆的长崖山。
洛书辞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柔和得不可思议。邵轻鸿看着他的侧脸，轻声问：“我可以去看看吗？”
“有何不可？”
洛书辞摆摆手：“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喝青梅酒。”
邵轻鸿一直看着他，神色不自觉也温柔下来：“嗯。”
“会有的。”
他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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