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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时局


翟飏问陆淮生道:“为什么不早说?”

        陆淮生一耸肩:“我以为宣帝不会这么快出手的,还打算再观察一阵儿,结果他老人家这么迫不及待。”

        “况且……”他顿了一下,“要是知道了这些事,将军就不得不卷进来了——于我个人而言,并不希望你参与过多。”

        翟飏咂吧出不对劲来,道:“你当真不希望我参与进来?”

        如果真如他所说,那翟飏又是如何机缘巧合下捡了他回家,又是为何叫方宁跑来找自己?这话自相矛盾,而陆淮生只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插科打诨道:

        “将军,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又何必点破呢。”

        见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翟飏识趣地转头又去和满屋子红线斗智斗勇,岔开话题道:“这些线,能扯断吗?”

        陆淮生从善如流地接话道:“可以,不过……这东西有邪性,解决之法怕是只能以煞抑邪……。”

        杜晴意识到什么,忽然道:“煞气……斜月刀?”

        陆淮生顿了一下,而后瞪他一眼。

        杜晴无缘无故被怒视,满脸疑惑地瑟缩了下,转头看向翟飏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人脸色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阴郁。

        他颇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道:“斜月刀当年不是翟将军的佩刀吗?我、我没记错吧。”

        翟飏:“……没错。”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是陷入了什么艰难的回忆中,“斜月刀”三个字像破冰的碎石,把尘封的记忆砸出细细密密的裂痕,其下流水将涌未涌,隐有决堤之势。

        翟飏心底冒出来一个声音,叫他远离,叫他别去想,前面是龙潭虎穴,一步踏错便要坠入万丈深渊。那声音太嘈杂,贸然在他脑袋里敲锣打鼓起来,还连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窜上背脊,好像前面真的是万丈深渊一样。

        就在这时,陆淮生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按压着太阳穴的手指硬生生移开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他一眼看透了翟飏在头疼什么,话音里参杂了些难以察觉的强硬。“都是些叫人恼怒的事,扔了的好。”

        或许是刚才出了一身冷汗,翟飏觉得陆淮生抓着自己的手格外温暖。他出了一口气,压下满脑袋翻飞的思绪,道:“那现在……暂时是没办法吗?”

        陆淮生道:“只有抑制之法,难以根除。”

        他说着,便蹲下身用手指点在某处,凝神吐息间只见数道青色丝线凭空而起,自发在满屋红线中游移,一红一青相互交织,屋内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瞬间减轻不少。

        杜晴小声惊叹道:“这……你做了什么?”

        陆淮生站起身来:“借天地鬼神之力,在这里暂时设下一道屏障,回头记得好好谢谢土地爷。”

        翟飏看着满屋子错综复杂的线,低声又念叨了一遍:“借天地鬼神之力……”

        陆淮生搭话道:“陆家家训,将军应该熟。”

        说到这,杜晴意识到陆淮生又要怼自己——果不其然,陆淮生扭过头来道:“哟,忘了这儿还有个号称人定胜天的杜家子弟呢。”

        说实在的,杜晴多多少少已经习惯了陆淮生满嘴招人嫌的做派了,此时也并未太放在心上,只是问道:“那对安宁……我是说方宁,有没有什么影响?”

        陆淮生道:“这线一日不除,宣帝便一日依存她而活,你说有没有影响?”

        杜晴又沉默了好半晌,喃喃道:“……是我招来的。”

        翟飏看他蔫掉的样子,又看看床上面色苍白的方宁,蹙眉踌躇一阵,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陆淮生也瞧他一眼,有些意料之外地挑挑眉。

        杜晴垂着脑袋自闭了一会儿,再抬起脸来问陆淮生道:“宣帝究竟要做什么?百年前屠我杜家满门还不够吗?”

        他的语气隐隐有怒意,而陆淮生则环臂仰头,长长出了一口气,稍稍收敛了些不正经,问道:“你真的想听?”

        这话不仅是说给杜晴,连带着问到了一旁的翟飏——翟飏压低了眉头,那种没来由的危险感又冒出头来,叫嚣着叫他远离。

        陆淮生道:“听了,可就要参合进这件事来了,往后再想全身而退就难了。”

        杜晴无所谓,反正自己本就是孤魂野鬼一个,大不了魂飞魄散——反正他百年前就该消失了。

        翟飏张张嘴,又闭上,觉着这个问题的分量绝对比陆淮生说得还要重。

        陆淮生也不为难他,道:“将军如果不想干预,我用传声告诉杜晴就行,不用这么纠结。”

        翟飏又沉默了。

        就在陆淮生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翟飏忽然问他:“陆先生……临终前可有什么话?”

        陆淮生一愣。

        这问题突如其来,可翟飏问得格外认真,似乎他口中的这位“陆先生”的一言一行就是自己的标榜,无论有任何疑惑都能从他那里找寻到答案。

        陆淮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稍微站直了些,回忆片刻后道:

        “他写过一封书信,我记得上面的第一句话——万事皆有来处,本当……敬谢天地。”

        ——借天地鬼神之力。

        ——万物皆有来处,本当敬谢天地。

        翟飏缓缓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听到了许久之前那位老先生正襟危坐时训导的声音,电光火石间他捕捉到了一抹熟悉万分的祥和感。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平静。

        于是他收整好了心绪,对陆淮生道:“你说吧。”

        陆淮生有些意外,甚至说有些惊喜,不过他飞速压下了那份难以察觉的欢喜,轻咳一声,缓和气氛一般道:“既然这样,二位,欢迎入伙。”

        杜晴飘近了些,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能说了吧,宣帝到底想干什么?”

        陆淮生垂下眼帘,声音不大,语调平缓,说出来的一字一句却是让人胆颤心惊:

        “他想与将大周榕城有关的人一个个挖出来收入囊中。”

        “他要利用这些魂魄,要利用这些神识,举办一场天理难容的祭典。”

        “他要——复国。”

        方桐被扔出了自个儿家门,只能在楼下院子里瞎转悠,时不时看一眼自家窗台,生怕从那里面蹦出来个什么魑魅魍魉。

        就在他来回踱步祸害草根时,翟飏和陆淮生一前一后从楼道里走出来了。

        翟飏嘱咐他不要关上方宁的屋门——虽然已经关不上了——如果还有什么突发情况一定要及时联系自己。

        方桐一听便知道事情还没有解决,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遇见了什么棘手的情况,有没有自己能出上力的地方。

        只见陆淮生沉吟后道:“有,你吃好睡好别操那么多无用心就成。”

        方桐:“……”

        陆淮生:“这事儿和你没啥干系,你再卷进来更不好收场,该过你的日子就过你的,方宁那边有我们操心着呢。”

        告别了满面愁容的方桐后两人搭上了回家的公交,翟飏手里摩挲着那枚铜钱,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陷入了沉思中。

        车上没什么人,他们又坐在最后,于是陆淮生将铜钱抓过来,道:“哎,想什么呢?”

        翟飏回过神来,本在摩挲着铜钱的指头不动声色收成拳,道:“没什么……”

        陆淮生看他一眼,突然道:“你变了不少。”

        翟飏愣了下。

        可陆淮生不愿再多说了,打了个哈欠后便也闭眼假寐,直到太阳落山,两人一鬼才回到住处。

        “我已经和人约好了,过几日就去帮你找个身子来。”

        陆淮生一到家就歪在了沙发上,对着铜钱道。

        杜晴的声音隐隐约约回了他个“好”。

        眼见月上梢头,翟飏也没过多的精神再去想些什么,简单和陆淮生聊了些有的没的后便回了卧室。

        他今天被那些红线折腾得够呛,现在身子还泛着些虚寒,一直是浅层睡眠,睡不安稳。

        夜里不知几点,他忽而醒了。

        没什么理由,只是如同预知一般睁开眼,就瞧见了飘在自个儿窗户外面看月亮的杜晴。

        他吓一跳,小腿不由自主抽动了下。

        大半夜的,一只鬼飘在自己窗外,搁谁都得心惊肉跳一阵。

        杜晴没停留太长时间,只是满面愁容地看着月亮,而后又往原处飘了飘,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不去拦他?万一这家伙自个儿跑了怎么办?”

        耳边忽然响起陆淮生的声音,翟飏偏头一看,只见陆淮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卧室门口,发髻松散,正倚着门框瞧自己。

        “……这是他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也许是被陆淮生盯着不自在,翟飏翻了个身背对他,一五一十地答道:

        “我已经插手方宁的事了,如果再若强行介入,命轨怕不知又要偏离到哪里去。”

        陆淮生沉默了一阵儿,突然道:

        “你以前不会这样。”

        翟飏呼吸一顿。

        陆淮生抛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也不吱声了,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钟表走针的动静。就这么沉寂了好半晌,翟飏才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时过境迁。”

        他低哑着说道,话音里不辨喜怒,如同在陈述事实般不近人情。

        “造化弄人。”陆淮生平淡地替他接了下半句,似乎是走近了些,问道:“你还……记得多少。”

        翟飏知道他指什么,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觉着怎么躺也不舒坦——陆淮生的话如同开关一样,尘封许久的记忆决堤而出,叫他一时间没了方向。

        于是翟飏干脆掀开被子坐起来,同站在床边的陆淮生对视。

        陆淮生似乎是没料到他此举,忽然迎面撞上他直视过来的眼睛,居然破天荒地叫翟飏揪出几分不知所措来。

        他张张嘴,又缓缓闭上,不知从何谈起,最后言简意赅地答道:

        “六成左右。”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死亡的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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