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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甚于大同


  秦睦、周却二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这个时候还开着的多是客栈、酒肆与青楼,借着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灯光,二人一路行走,又出了一身汗。

  又在水云间逗留一日后,三人才启程回凛阳,方到家中,孙凯便汇报这几日凛阳的情形。

  澄郡封锁第四日,凛阳中终于有人察觉不对劲,赶到澄郡,进了城门发现只能进不能出,趁夜逃出来报信。

  “所以三公子那头有什么动静?”秦睦问到。

  孙凯说着自个儿也笑了:“也两天过去了,没见什么动静,不过来找您一次,您不在。陆先生撞见了,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陆先生说什么了?”秦映桐不闻不问不应当,但要如何动可要考虑清楚了。

  这些事日,但凡有耳朵的人都听说了一个渔夫从海边捞回来一条两人长的大鱼,拉到集市上买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

  两人长的活鱼啊,有几人能见过,渔夫一到集市上,就被人团团围住,他便在众人面前剖开鱼腹,场面之恶心不必说,自然是内脏留了一地,结果就是在一片内脏之中发现了一块半抱的石头,上头只有几个字“桐者,王也。”

  野狐夜嚎、鱼腹藏书这些看起来玄妙的事情多数也是有心之人操控,且多数是得利最多之人。

  如今,秦映煊下落不明,海垠上下自然是秦映桐暂管,可凛阳侯旧部还留了不少,那些人能信这种东西、当即改弦易张?自是不可能,多数都会怀疑这东西是秦映桐自导自演。

  秦映桐自己在香魂子一事上本就不清白,刘家欲杀秦睦与香魂子不去干系,很难彻底否认秦映煊之死与秦映桐没有关系。

  这个当口,秦映桐可不敢动亦不能动。

  陆璋自然也是这么与秦映桐说的,秦映桐门口众多,来寻秦睦用意不明,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孙凯道:“陆先生还说,若是想要证明自己与二公子失踪没有关系,不仅不能责怪四公子将澄郡封城之事,应当出力支持。”

  香魂子可是秦映桐进项中最为盈利的一桩,陆璋此言莫不是要他自断臂膀?

  秦睦当即失笑:“这话也太毒了些。”

  一路车马劳顿,当日众人便早早休息了。

  翌日清晨,秦睦晨起盥洗后,给秦不忌请过安后,回了自己院子难得拿了剑,懒懒散散练了套剑。

  扶枳便在一旁默默看着,这套剑乃是青云山广霁尊者座下大弟子邝乙子亲手秦秉俨兄弟三人,本是休以剑运气、畅通经脉所用,秦秉俨运剑利落、秦秉昭执器潇洒,皆不似秦睦这般。。。。。。

  像什么呢?刚接上筋骨的熊瞎子怕也舞得比秦睦好些。

  阳处则喊秦睦吃早饭,进了北院就听扶枳指点秦睦。

  “您大早上服了软骨散?邝乙子看了要气死。”

  秦睦本就是提神所用,自然不愿一招一式板板正正的:“邝乙子早死了,他唯能气活过来。”

  阳处则一路小跑,要瞧瞧秦睦瘦弱的小身板儿练武的奇景:“我瞅瞅是哪个白斩鸡?”

  扶枳冷冷一眼刀就讲阳处则快要退口而出的揶揄词句全都吞了回去。

  “日后,我会好好练的。”秦睦双手奉上自己的见,“若是不可以武器自保,舌头是做什么用的?”

  阳处则笑着揽过秦睦:“我觉得你还是小看了自家二爷,他那些招数不用动用刀剑,阴也将人阴死了。”

  会心跟着笑,拿着帕子亲手给秦睦擦汗,一下一下将阳处则挤开:“该吃早饭了。”

  “好。”秦睦这剑法稀稀拉拉练了半套,居然觉得腹中空空。

  一直跟在扶枳身边、快要融于绿叶的李狷跟在众人后头,突然发问:“师父,我该干些什么?”

  “看着就好。”

  秦睦水云间一行感触颇多,一事求法于邓囿、二是为金容践行。

  求法于邓囿,解惑不能缺更添烦恼,索性暂且搁置。

  金容要回云因,这本是秦睦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金容性情一如云因多数文人,已经懒散惯了,有济世之心却没有易强孤勇可以一人之力独逆洪流。

  秦睦自诩是个俗人,不如邓囿、金容二位,所见不过是为什么二人不得重用。

  早饭过后,秦睦让人请陆璋一同过来。

  “周兄与我刚从水云间回来,这些时日,二位过得如何?”秦睦多日不见,虚礼客套寒暄一番。

  陆璋嗤他作怪:“你要说什么便说,从哪儿学的阴阳怪气的,和我们还这般在意繁文缛节?”

  “昭华既然这样,那我直接问了,你们那条大鱼是怎么来的?”

  陆璋、阳处则前些日子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回来说时候总是一股子鱼腥味,秦睦很难猜不到。

  阳处则一啧嘴:“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周却回:“好奇。”两人长的大鱼的确少见,而且那是海边可不是什么有始有终的河流,他们这番举措可是处处都侥幸。

  说到这个,陆璋倒是比秦、周二人还激动:“这事儿,多亏了金乜。”

  “金乜?”

  方才周却不过是意图抛引真相,这下的确是好奇了。

  想起当日场景,陆璋还是觉得惊奇,连叹:“我觉得金乜是真的会法术。”

  周却面色一沉:“怎么说?”

  当日,本来鱼腹藏书不过是陆璋、阳处则计划中的第一环,不过实施起来也是最难的。

  野狐夜嚎、龟背负图、鱼腹藏书,这些东西本就是先人用过的伎俩,陆璋、阳处则不过是欲先行铺垫铺垫。

  不过,两人计划的第一个环节就出现了问题,无论是哪个,都太过偶然。

  正当恶人准备放弃时,金乜出现了。

  他们三人相遇无非一个地方——酒肆。

  计策越早越好,阳处则、陆璋自然是苦于此计太需要机缘巧合,想着去酒肆和一趟再想想办法,刚进酒肆,便看见一个道士。

  谅谁在酒肆看见和尚道士之流都会惊奇,陆璋、阳处则自然也是如此,但也没有闲到上去搭话。

  金乜此行可是专门来寻陆璋与阳处则的,见了来人,等了许久见二人只是角落里喝酒谈天也忍不住了。

  “我们随金乜回了他的住处,之间他拿了个盆子叫小二打满水,那纸叠了个纸船、随手捏了个纸团子充作小鱼。”

  金乜当着陆璋、阳处则的面将纸船和纸团都扔在水里,作恶似的搅起水盆里的水,好好一盆水竟莫名起了偌大的波涛。

  “我和阳处则亲眼所见,金乜搅水的动作很是缓慢,起些涟漪也就差不多了。”

  金乜“施法”从始至终未念一句咒语,过程很是简单,当时陆璋、阳处则只当他是有癔症,待金乜嘱咐他二人三日后必有结果后,当即转身离去。

  秦睦越听越觉得陆璋、阳处则二人不太清醒,怎么听都像是故事,可周却从始至终都没反驳一句。

  金乜既然是周却师兄弟,有什么能耐周却应当是知晓的,秦睦不由追问:“周兄,金乜当真有这份能耐?”

  “他都做完了。”如何不是真的?

  几人当即又是一阵沉默,各怀心事。

  周却长叹一口:“金乜与我们不同,他是一心求道修仙之人,若是帮我们自然有他的道理,平日里莫要与他走的太近。”

  “既然周兄如是说,那也只能如此了。”秦睦今日叫几人原也不是未此事,这么一说倒是没了几分兴致。

  陆璋见众人兴致缺缺,便问秦睦:“你起初喊我来是做什么的?”

  水云间时,秦睦与周却有更多空闲畅谈。

  周却少时随母亲游走四方,见地、经历自然不少。近些年秦睦遂只在云因、海垠等地却也是亲眼目睹许多,感怀也能倒出许多。

  “如今各地战火纷纷,海垠尚且安定乃是得益于秦重治理有方。目前,海垠与其他诸侯是盟友,可不知哪一日,昔日盟友倒戈相向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些都是最为平常的道理,阳处则、陆璋岂会不懂。

  “我此前说,欲以四公子取小皇帝而代之,可若是四公子成为新帝之后所为所行甚于常培呢?”

  陆璋问到:“所以你不光想要换掉小皇帝更想彻底更换旧制?”

  “昭华懂我。”

  “我以前也想过若是天地一新,不过旧制根深蒂固,怕是难啊。”陆璋与秦睦一拍即合,随后当即觉得此路艰险、难以恒继。

  可人定胜天,做了方能知道到底会如何,不是吗?

  陆璋旋即问秦睦意欲如何:“与外相抗,要么强兵劲旅,要么文臣纵横捭阖,你想如何?”

  “从治一国的角度去想如何才能使得海垠焕然一新。”周却提醒陆璋莫要眼光浅薄了。

  秦睦笑看众人:“我们要建造一个大同世界好上百倍、千倍的世界!”

  整治军队、革新律法、兴办学校。。。。。。

  但凡有人说上一句,必然有人接着往下论述,众人无所限制、漫漫而谈,会心进来添了两次茶水,每一次都见有人吵得面红耳赤。

  既然吵不出结果,几人决定各自回去写下,各自规整好类别,约定好时间下次再论。

  几人散后,秦睦想起吴岸夫人,与周却一道先去秦不忌处。

  秦不忌见她不用眉眼弯弯,问到:“怎么了,方才不是在书房中吵得凶吗?”

  “姑姑,我想修学校。”秦睦在之前就有过这个想法。

  秦不忌疑惑:“你又不是没钱,休呗。”

  “我之前问过伯父,为什么太学里没有女子、为什么女子只可以在家中请个老先生念‘关关雎鸠’、为什么她们不可以走进学堂读书,伯父没有回答我,说古来就是如此。”

  女子何必读书,男子读书尚可以光耀门楣,女子最终是要嫁人、生子的,读书有何用?在家孝顺父母、在夫家相夫教子即可,好似世世代代的人都这么做,可见是不错的。

  “女子依附于男子,所以事事要听男子的,父亲叫女子不读书、女子就不能读书,夫家叫女子生育、女子只有生育,那是女子除依靠父亲、丈夫之外不知如何活命。若是她们无需依靠旁人呢?”

  无需依附旁人活着,那就不会为人控制,做自己的主、不当别人的牛马。

  “姑姑说过见多了为丈夫打骂的女子、被父亲卖了的女儿,不过最后都无可奈何,因女子是丈夫的妻、是父亲的儿,因是妻、是儿所以只能任人摆布?”

  秦睦目光如炬,秦不忌甚至可以从她的眼中看到那种强烈的希望。

  “我想所有的女子和男子一样。”和男子一样,可以自由走出家门、可以识字读书、可以在酒肆饮酒谈笑、可以出入庙堂。

  不过是这样,秦睦不以为然,熟妇女子上千年的怪异规矩,她要亲手打破,不过是上千年的吃人的规矩而已。

  秦不忌问到:“你也知道女子要不依附于男子,那你可知那些女子并非每个人都如你我,她们该何以为生?”

  “我可以供养她们到完成学业。”

  秦不忌很不赞同:“那么学成之后,她们又该如何,若是不能维继生活是回家去还是干什么?”这些女子若是回去,后果甚至比淫奔的下场还要凄惨。

  “你不仅要让她们读书,更要想办法让她们可以养活自己、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秦睦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找到办法的。”

  前路困难重重,却不能停滞不前,修一所学校以供女子读书是势在必行,她顾不得其他。

  此事与会心一说,会心当即喜笑颜开:“若是如此,我定然是第一个赞同的,若是天下女子都可以自己仰仗自己,那么天下间苦命的女子又要少上许多。”

  当年,锦全初建朝便有女将与女官,如今,秦岱也是以女子之身杀敌的,天底下没有什么是不可的。

  比天下大同更好的国家,定然是要使受惠之人更多、更广,既然如此,除却贤妻、孝女、祸水、妖妇不被载入史策的女子为何不能够一同创造那个世界、为何不能够一同建造那个世界的秩序?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女有所成,比之于大同世界更为公允、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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