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死地而后生
《沙生》点映过后，星辉开始为严决和任佳茵造势，运营起了各大社交平台账号，粉丝数几天就破万了。
有影评人在微博夸奖两位新演员的演技，但像答雅消失在点映场上一样，各大影评人自然也不会主动触及大众的霉头。
于是吊诡的事情发生了，每个人看过成片都对答雅的表现印象深刻，但在公开场合，答雅甚至找不到关于自己表演的一句评价。
答雅对《沙生》怀抱着巨大的期待，拍摄过程中，很多人称赞她演的好，她怎么可能没有幻想过用《沙生》的表现殊死一搏？
失落、不服、憋屈、气闷各种情绪堵在心里，她就像一个被用力摇晃过的可乐瓶——《沙生》上映了，瓶盖被一下打开，泡沫和液体喷涌而出，卷走了她强撑的乐观和坚强。
她在家里又颓丧了三天。
第四天，总算发生了一件好事：文律师向法院递交了起诉书。
这给答雅打了一剂强心针——熹微的希望，也能激起人无穷的潜力。
任佳茵站在项元凯面前，心情颇为激动——她刚做完一个采访，就被华姐打包发来了这里。
“《沙生》演的不错。”项元凯看出她的不自然，让她在对面坐下，给她斟了杯茶，闲聊似的开口，紧跟着却抛出了个颇为尖锐的问题，“你觉得如果你和江答雅一起来试我的戏，谁成功的可能性大点儿？”
因为保密协议，任佳茵并不知道答雅曾经试镜成功，甚至早进了组。
任佳茵坦坦荡荡，“选择的事情我不懂，做比较需要参考的维度有很多。我和答雅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就像西红柿和西蓝花，如果项导要做西红柿炒蛋，自然会选我，如果项导要做西蓝花虾仁，自然会选答雅。”
项元凯听得失笑，“你很狡猾，是个打太极的好手。”
任佳茵回，“那是不是说明我还挺适合娱乐圈的？”
“当然。”
接下来几个小时，项元凯让任佳茵跟着荣绛燕试着做了一些动作。
和荣绛燕一样，任佳茵也有舞蹈功底，但经没经过训练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完全难以跟上荣绛燕的节奏。
荣绛燕眼角眉梢带了点得意，“项导，你真以为我这一年吃白饭呢？”
任佳茵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脑子却很清楚，听了这话一下就明白：至少有一批人已经为项导的戏训练了一年。
那项导为什么现在还要挑人？
是不重要的角色没定下来？
还是原定的演员出了什么纰漏？
任佳茵马上排除了试镜角色不重要的可能。
不是任佳茵自视甚高，而是她在拍过《沙生》后的一年中，星辉已经倾斜了不少资源给她。
短短一年，她目前手头未播的存货就积累了两部。一部是刷脸用的合家欢爆米花电影，普普通通的贺岁片，卡司众星云集，上映后预计有20亿的基本盘，她算是镶边点缀的新人。另一部是原著小爆的小妞电影，抗癌主题，成本不高，只要她作为女主角能撬动1亿票房，就算市场价值通过了验证。
《沙生》上映前，华姐尚且能撕下这两块好饼，眼下《沙生》上映后口碑相当不错，她未来又有望角逐最佳新人——这样的黄金上升期，华姐绝不会让她接一个没什么助力的角色，哪怕是在项导的戏中。
那就只能是原定的演员出了纰漏。
项元凯没接荣绛燕上一句话，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他有点苦恼，任佳茵演技不错，外形不错，不是顶尖，但样样都过优秀的线。凭借《沙生》出道，算得上根正苗红。背靠大公司，又是星辉主捧，后续发展稳定性也高，应该翻不了车
如果任佳茵这样的新人都不行，那江答雅真是不能换。
这是第一次，任佳茵和江答雅有了正面的竞争，虽然眼下她们并不知情。
今天就像一个预言，往后多年，她们堪称一时瑜亮，影坛双姝，总是被分析比较，被王不见王，被面和心不和。
项元凯看着任佳茵，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佳茵，你觉得答雅如果没做那些事，自己还能不能出头？”项元凯提了个更尖锐的问题。
这个问题，后来简直变成了任佳茵粉丝的一块逆鳞——哪怕后来任佳茵也拿了别的奖项，但路人或者媒体，还是喜欢反复拉踩任佳茵在《沙生》里的表现，把最佳新人奖当成是她捡的一个大漏。
在答雅风评逆转后，他们对答雅的报复性补偿，几乎都反噬在了任佳茵身上，质疑任佳茵吃尽了本该属于答雅的《沙生》红利，拍杂志、受访谈、拿奖项趁乱飞升，名不符实。
两家粉丝撕了个天崩地裂，以狗仔拍到二人同游巴黎收场。
连正主本人都不在乎，粉丝还是别按头对家了。
任佳茵对此的态度和今天一般无二。
她坚定地说明，“项导，答雅的确没有做过那些事情，我相信总有一天事情会真相大白，还她一个公道。那么您的假设应该改成，如果答雅没有经历这场无妄之灾，我还能不能出头。”
任佳茵顿了顿，面露难色。
这些天她何尝不在思考？
每被影评人夸奖一句，每因《沙生》而多获得一个机会，她都会想，我是不是抢了本该属于答雅的荣光？
“跟答雅一起住的时候，她告诉我，她觉得自己是地才，要非常非常努力，未来才能当一个好演员。”任佳茵笑得很温柔，“我一直记得这句话，时时当勉励。”
任佳茵又回忆起自己好像翻不过山、遇到天花板的压力，“她自己谦虚，但其实在片场，看过答雅演戏的人，都说她是天才。”
“跟天才同一时代的人已经很可怜了，何况还要跟他们同场竞技，但有这样的对手、标杆，我们才有追逐的动力、突破的野心。”
“达芬奇样样优秀，堪称全能，但人们不会看不见同时代的拉斐尔、米开朗琪罗。世界上没有如果，我相信答雅的优秀总有一天会被承认，可我同样相信，我也不差，就算不给我抢跑的机会，我一样能到终点。“
韩姜眼光不错，项元凯想，都是好苗子。
晚上，项元凯给江答雅发了一条短信：明天来剧组一趟。
恍如隔世。
这个词完美地贴合了答雅眼下的心境。
她站在《行刺》的练功场上，身边依然站着咋咋呼呼的荣绛燕。
荣绛燕再见答雅，心情其实不错，但说出的话依然不好听，“哟，你还能回来？”
“不知道，也许不行吧。”答雅声音干涩，远远地看着项导还在挑演员。
一个多月前从这里离开，她就好像死了一回，现在还要被鞭尸吗？
“别看了，秋水都快被你望穿了。”荣绛燕顺着答雅的眼光看过去，撇嘴，有些别扭的安慰她，“都选了这么久了也没定，说明你还是有机会的呗。”
“嗯，谢谢。”答雅主动走到了项导那边，没上前，排到了试镜的队尾。
荣绛燕说的不错，她还是有机会的。
项元凯气没全消，不换掉江答雅，不过事急从权，要他再主动招呼是不可能的。
导演不表态，除了傻大姐荣绛燕，剧组其他人都当江答雅是透明人，既不主动招惹，也不热情示好。
身为原定的女主角，再回到《行刺》剧组，待遇天差地别，答雅没功夫自怜，很快想开，但尽人事。
项元凯余光看见江答雅排到队尾，没什么反应，心中暗奇：小小年纪倒是颇为隐忍，这么快就能认清局势。
答雅之前，每个女生大约都面试了五六分钟。
轮到答雅，项导还没开口，她先鞠了一个躬，“项导，谢谢您还肯给我机会。”
项元凯“哼”了一声，“说早了，还得看你功夫退步了多少。”
过去教导他们的武术老师进来，跟答雅套招。
这一个多月答雅过得狼狈，没有训练，心里后悔，暗暗发誓，日后不管出现任何情况，都绝对不能耽误练功。
项元凯执导多年，一双贼眼锐利得很。
江答雅有退步，但明显之前训练得狠，底子厚，功底实，退步了甚至都还是比荣绛燕强上一些。
项导脸上没有半点波澜，答雅心里凉了一半。
“实话实说，我是用不起你这样的麻烦。”项元凯提起来余怒未消，“你该感谢你自己，对自己下得了狠手，让我一时都找不到人替你。”
“先进组拍着吧。”项元凯一锤定音，面色冷峻，“我这边什么保证都给不了你，事先讲明了，不管你拍了多少，只要一找到合适的，随时都会把你换掉，不能接受就出声。”
眼眶发酸，答雅又鞠了一躬，真心实意地说，“谢谢导演。”
项元凯看着她这任你揉扁搓圆的倒霉样子，心里的怒气不知不觉消了一些。
太谦卑了，他突然想到出事前他来查进度时女孩自信刻苦的样子，一时也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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