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奇
夜色氤氲，月光也被掩在了雾后。
京城中一片寂静，只除了一条长街。
城西，章台街。
自街头到街尾，灯火通明。
宽阔的街道两边，建筑华美别致，叫人眼花缭乱。宴宴笙歌飘荡在街道上方，袅袅倩影浮在窗纸后面。一眼望去，尽是一派美景繁华。
这条街，便是所谓京中的“烟花之地”。
秦楼楚馆，象姑南馆，笙歌燕舞，美酒佳酿，应有尽有。
各华美建筑的门口，人影络绎不绝，不断有人进去，却少有人出来。
绮翠阁。
楼上某件厢房内。
昏暗的灯光，暧昧飘逸的床幔。
许久，有人一声长叹。
“主子，今夜月色朦胧，实在不宜赏月。”
“您已在窗边吹了三个时辰的凉风了。”
窗边之人依旧一动没动，固执地盯着掩在雾后，只能捕捉到隐约散发光芒的明月。时而看着朦胧的月影无声傻笑，时而又紧抿嘴角，沉目远眺。但任凭他再如何用力盯视，这夜雾不散，他依旧窥不得明月真身。
“属下夜观天象，明日定是个晴天，夜晚一定清晰又明亮。”
窗边之人转身，甩袍坐于榻上。只不过英挺的眉毛依旧没有舒展，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暗，人面在微摇曳的灯光中若隐若现。窗户还没关，十月的晚风却已初现料峭。
“先生，如今时机可否成熟？兵马充足，物资丰富，且皇帝已现颓势，近来愈发暴露其本性了。”
“时机未到。”那道格外清瘦的身影回答，语气不疾不徐。
“主子，你心乱了。看来这意料之外的赐婚，正恰好如了主子的意啊。”白衣先生轻笑一声。果然还是少年人。平素再如何沉稳抑制，遇到命定之人，依旧会显出局促无措来。
“先生莫要取笑我。”他却没有羞恼，只坦然一笑，便恢复往日的淡定，跟先生谈论起他们的大事来。
两人你来我往的全面分析过之后，得出定论：此时确实时机未到，他们还要等，等那个最佳时机。
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冠冕。
动荡与牺牲，无关人等，不必承担。
次日，阳光正好，春光明媚。
明清昭赔妹妹出门散心。
有道是:花钱使人快乐，花他人之钱使人愈加快乐。
于是，明清昭揣着满怀自己这些年积攒的银票，打算带妹妹去买快乐。
这头一个快乐之地，便是锦绣大街的玲珑阁。
其内有京城最华美，最新颖，也最昂贵的珠宝首饰。
且不像别家一般，品质有高低之分，贵人买得起，普通百姓亦买得起。
玲珑阁只卖珍品，且每种款式只有一件。正中那些缺什么也不缺钱的夫人、小姐们的欢心。
其首饰之珍，价格之高，便是有些贵族与官家小姐，也不一定能舍得买一件首饰。
当然，对于一部分人来说，玲珑阁的首饰却只是日常穿搭。
明清音便在其中。
即使她于装扮修饰上无感，她母亲秦凝月也会常常给自家女儿送去最好的首饰。
且不定时更新，旧的皆归于私库。
明清音库房中单她自小到大用过的首饰就填满了足有九个半人高的紫檀木箱。
但以往这些首饰都是直接送到她房里的，她从不需要挑。
如今到店中来还是头一遭。以往明清音同几位好友出来，也只会去书店，茶馆，或是去野外踏青，几人性情相投，外出时做的都是一些风雅之事。
店内。
明清音甫一踏入店内，还未摘下幕篱，女堂倌便迎了上来。
本朝并不过分注重男女大防，上街的女子也无需遮面避嫌，但贵族小姐出门一般还是会戴幕篱或帏帽。
甘棠帮明清音取下幕篱。
女堂倌呼吸明显一窒。
传说中的明小姐果真绝色。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京中顶有名的贵女。
从前只偶尔会从客人口中听到这位贵女。她心中其实是很好奇的，究竟是怎样一位女子，才能在那么多位贵夫人，贵女的只言片语中，都是令人羡慕，却又心悦诚服呢。因为身份高贵吗？肯定不是，在京城中，一品官员家的贵女不止她一位，年轻的郡主也有两位，怎么她们却未被人那般惦念提起呢？
她在心中想，却无人能给她解答。而且明府的单子从来都是由一位管事从阁中直接送往明府。不是她该过问的。
近来倒是因为那位痴情的赵国公，才使得明小姐的名声流于众人口中。市井之中，人多口杂，且作为那种逸事中的主人公之一，明小姐免不了被人奚落，取笑。她也只能反驳一二，却堵不了悠悠众口。
今天，她一眼便认出了明二公子。这位明二公子作为贵公子却一心商途，自然也是京中的一位名人。况且他常常出入京中大大小小的商铺，她自然是认识的。那么，与他一起的年轻女子，戴着严严实实的幕篱都掩不住周身的卓绝风姿，还能是谁呢？
她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抢先迎了上来。
那一刻，终于见到了“明月”的真容。
她由衷的感叹：赵国公当真是顶顶的痴情人呐！那位赵国公的真爱姑娘她也是见过的，虽说也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但在心里说句冒犯明小姐的话，就算单论容貌来说，那位花魁小姐跟明小姐也是远远比不得的，更别提其他。
凡花怎能比过皎皎明月呢。
爱情，果然使人痴，使人狂，使人眼睛糊了沙。
谈情说爱，需谨慎啊！万万不可以失了智。她在心中告诫自己。
唉~如今倒是让永安郡王捡了天大的便宜。
京中的消息总是传的格外的快，圣旨下达的次日，永安郡王将抱得明月归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年轻女子的珠钗首饰都在哪里。”明清昭问道。
“贵客请随我来。”
说罢，便带他们上了三楼。
明二公子虽喜经商，没少往来出入于各大京铺。但玲珑阁还是第一次走进来，毕竟这是他的一大痛苦源泉。作为一个致力于赚钱的商人，还有什么比看着金闪闪的钱进入别人家口袋里更痛苦的吗？
他能不知道贵妇女子的钱好赚吗？尤其是珠宝首饰这门一本万利的生意。但这玲珑阁的首饰实在一骑绝尘，完全垄断了高端市场，他只能避其锋芒，忍痛放弃这一行业了。索性，还有另一个市场，于是，明二公子花了大力气将高端成衣市场抓在了手里。
但是，最赚钱的生意还是在别人家手里啊！
别让他知道了这玲珑阁背后的主人是谁，哼，否则他定要与这人结为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不知小姐喜欢哪种风格的首饰呢？”
未等明清音回答，明二哥直接大气道：“直接将最贵的拿出来。”
既是来买快乐的，他自然要给妹妹买最大的快乐。且他妹他还不知道吗？对穿戴等外物是没有要求的，最多也就是要求要舒适些的。这些她素来都是由着母亲安排的。反正他妹带什么都好看。今日便由自己这个好哥哥来安排罢。
女堂倌应是离开前，终于忍不住抬眼细看了眼明清音。明二哥注意到了，颇有些忍俊不禁，他妹的魅力啊，就是这般男女通吃。
“二哥你笑什么？”明清音看着她二哥突然发笑，疑惑道。
“笑我妹妹可爱啊。”
“哥哥也可爱。”
“大哥可爱还是二哥可爱？”
“自然是二哥啦。”这种问题，自然是谁在眼前就选谁啦。明清音再有经验不过啦。
兄妹说话间，女堂倌已将几套首饰摆在了就近几人的展柜上，每套至少都有二十几件，风格各异，俱是华丽异常，实在对得起价格。
“公子，小姐，这便是阁中最贵的几套首饰了。其中这套羊脂玉的‘月明星稀’，是阁中的最新款。”
“这套蓝色宝石与黄金的‘浩如烟海’是蔺大师的收官之作。”
“这套……”
……
等人说完，明清昭直接大气道：“全都包起来吧。”
女堂倌虽是震惊于明二公子的大手笔，毕竟这位素有“铁公鸡”的名声，但很快就想通了，若她有个这样的妹妹，恐怕也是愿意将自己辛苦赚来的钱都花在她身上的。
“二哥好大方呀。谢谢二哥。”明清音笑眯眯谢过二哥。虽说她也觉得五套有些多了，但毕竟都是二哥的心意。还是不要拒绝了。而且二哥心疼的表情好有趣。
原谅明清音小小的恶趣味吧。
这一趟就花出去五万两银票，明二公子眼都红了，当然不是心疼的，他是眼热啊。哪怕成衣生意再赚钱，那也是绝对比不过玲珑阁垄断的高端首饰生意。
就这五套首饰，就五万两白银，这还是玲珑阁主动打了折扣的价格。
不能再想了，心痛！
“客人慢走。”
明清音与甘棠，行露坐在马车内。明清昭则骑马在旁。
马车的窗子是镂空的，做成了繁复的花纹。特制的结构可使车内人往外看的毫无遮挡，车外人却看不清车内。
路过某条街时，她看到了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正骑在马上往外走。
好像是她的未婚夫萧瑾瑜。
咦？那条街，她怎么没有过印象呢。虽说作为未出阁女子不可随意出门，但她毕竟在京中生活了十七年，怎会还有她叫不出名字的街道呢。
下次出门时，她要去看看。
马上的年轻男子敏锐的察觉到了一道特殊的视线，凭感觉寻过去，却只见街头处的一个马车尾部。
毕竟是街上，人来人往，不便纵马。他不再深想，心中却莫名隐隐不安。
又逛了几家铺子，中午在京中最大也最贵的酒楼“名品斋”用过一顿堪比黄金的饭后，明清昭才带了妹妹回府。
今日份的快乐值九万九千两白银呢，明二哥想，妹妹一定很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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