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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残鬼


陆淮生一定比自己更早发现那个藏匿在黑暗中的东西——翟飏在夜宵铺子时便意识到了。

        起初他以为只是些孤魂野鬼,嘴馋陆淮生身上的灵气循着味儿找过来,可当他们连着走了几条街后那东西还不依不饶地跟着,这就不对劲了。

        翟飏意识到,这东西可能一早就盯上他们了。

        既然不是跟着他和陆淮生,那就只可能是顺着方桐来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东西居然真的敢单枪匹马算计他们三人,尤其还有个陆淮生在边上。

        方桐吓得丢了一魂一魄,被护送回家时还是一脸空白,不知身在何方。

        翟飏和他家的铁门来回较量了三四番,还是自暴自弃地一股劲拉开,刺耳的声响在僻静的楼道里格外突兀。陆淮生把人往家里一推,环臂在外面道:

        “别发愣了,不会来找你的,安心睡觉去。”

        他二人看着方桐六神无主地点头道别,才一前一后地走出老旧的楼道——一楼的声控灯年久失修,扑闪了两下,灭了。

        翟飏忽然道:“那个跟着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陆淮生跟在他身后,眯起眼想了想,答道:“有些熟悉。”

        “我想想……应该是杜家的血脉吧,我闻着那个味儿就不舒服。”

        杜家。

        翟飏垂眸思索片刻,再抬眼时已换了一副神色,回头向陆淮生道:

        “走,我们去找他。”

        陆淮生毫不意外,意料之中一般笑了。

        “行,那家伙一直没走远,跟着呢。”

        那之后二人便一路沉默,默不作声地走到了中央公园附近。

        时夜已深,周边早就没什么人,只有惨白的路灯还在尽职尽责地亮着,翟飏看着空无一人的公园,忽而问陆淮生:“你当时,怎么睡在长椅上?”

        陆淮生没应声,直到翟飏回首看他时才无可奈何地一偏头,看样子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翟飏:“……你那天喝酒了对吧,为什么?”

        陆淮生道:“行了好将军,别问了,我……”

        他顿了一下,只见翟飏站在明暗交接处,半边身子被撕扯进了阴影里,正看着自己。

        陆淮生不动声色地把话接上,顺手把人往光亮地带了带。“就是嘴贪了而已。”

        他的话三分真七分假,翟飏心知肚明是不能信,便也不问了。

        只是陆淮生话音方落下没多久,二人便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同时看向路灯下——

        那里本该是安静一片,此时灯光却兀自扭曲起来,勾了出一个虚虚实实的人形。

        没有五官,没有面目,可他们明显感觉到那东西在看这边,格外瘆人。

        翟飏并没有动弹,不发一言地看了一眼陆淮生——对方心领神会,手指一勾,只听得耳侧忽而强风骤起,眨眼间朝着那诡异的影子侵袭而去。

        人形一瞬便被强风包裹地严严实实,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躲避,只是安安静静地杵在原处,任由它们在漏风的身子里来回穿梭。

        翟飏眼睛盯着那边,问道:“你怎么学会的这法子。”

        陆淮生不以为意:“我学的东西和将军你不一样,不过都是老头子教的,师出同门吧。”

        翟飏:“……叫老师。”

        陆淮生耸耸肩,刚准备回答,那边被晾着的家伙突然有了动静,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声响。

        翟飏走进了一步,皱着眉仔细听。

        那东西似乎是在重复两个字,翟飏随着他断断续续地东拼西凑,来回滚了几番后不确定地道出那两个字来——

        “杜晴?”

        人形的家伙忽而一动。

        陆淮生眼疾手快,伸手将翟飏薅回来,而后一打响指。

        “定!”

        强风应声而动,如锁链般缠绕回旋,骤然化为凌冽的风刃吐着獠牙撕扯那诡异的东西。

        翟飏被他护在身后,皱着眉抬手阻止道:“当心散了他的魂。”

        陆淮生:“这不是当心将军吗,那东西冲过来你可受不住。”

        翟飏不置可否,只是重复让他收着些力道,而后冲着那被束缚的人形道:“杜晴是你的名字吗。”

        陆淮生插嘴道:“杜家的人啊,怪不得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真是得了老祖宗的真传。”

        那东西还在念叨着那两个字,语速越来越快,看样子是被陆淮生的强风折磨不堪了——翟飏拍拍陆淮生的肩,叫他收了赶紧神通。陆淮生不情不愿地撇撇嘴,两指一并响指一打,强风倏尔如惊鸟四散,无影无踪。

        钳制松懈,人形筋疲力尽地晃动了两下。

        翟飏一直盯着“它”,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玩意儿的身形似乎是清晰了一些。

        陆淮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恰到好处地开口解释道:“借生人之口念出自己的名字,而后借此凭依着他人的生气而活,特别是将军你这种容易招惹鬼怪的,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行走的肥肉。”

        他冷笑一声:“不愧是号称人定胜天的杜家。”

        翟飏没有接他的话,神色微沉。

        陆淮生接着道:“我知道将军在想什么,他确实是奔着你来的。”

        “哪怕是我在边上也要纠缠上来,看样子是铁了心了。”

        陆淮生上前去,道:“剩下的我来便是,将军你小心着点,当心他反咬一口。”

        翟飏依言后退半步,只见陆淮生站定在“它”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同时抬起手臂两指向天,周遭忽而又是风动,夹杂微不可闻的细语之声。

        随后却见陆淮生指尖兀自凝聚出一个浮动的白色光球,吞尽了周边仅存的光亮,风也顷刻安定下来,世界霎那间被按了消音键。

        可翟飏不觉得安静,他只听得人声鼎沸,一时间金鼓喧阗吵嚷非常,乱七八糟混在一处的声响直直要往他耳朵里钻——

        就在此时,陆淮生手臂一落,指尖不容置喙地点在了那人形的面前,厉声喝道:

        “现!”

        指尖光球应声而动,炸起一片刺眼白茫,翟飏飞速侧身闭眼,眼前炫白转瞬即逝,待他再看向前方时,周遭竟已恢复如初,连那些扰人心神的嘈杂声都消失不见。

        而陆淮生的身前,正跪着一个“人”。

        翟飏松了口气,按了按还在发胀的耳朵,上前去与陆淮生并肩,细细观察那个跪在地上垂着头的长发“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空荡荡的白色衣袍,头发凌乱地铺洒在身上,不知是死是活,反正是没个动静,倒真像那些话本里说的夜半锁魂的鬼怪。

        陆淮生不吃他这套,纡尊降贵地踢了踢那半死不活的“人。”

        他道:“别装死,你刚才吃了不少精气,当我傻吗。”

        ——方才他指尖的白茫,竟是周遭的精气。

        翟飏垂着眼睛,道:“我是翟飏,你要找我?”

        他这话直截了当地过了头,连陆淮生也没忍住看他一眼——那地上的“人”却有了动静,抬起脸来满目迷茫地看向他。

        那是一张……十分正常的脸。

        没有青面獠牙,没有缺鼻子少眼,除了有些苍白外简直就是个寻常的年轻人。

        只见那人嗫嚅一阵,颤巍巍张嘴沙哑道:

        “战鬼……将军?”

        翟飏浑身一颤。

        他太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再听到时竟不由自主地头皮发麻起来。

        他强压住翻飞的思绪,道:“你是何人?”

        那人看清了翟飏的脸,忽然就来了力气,扶着身边的路灯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先是环视了一下四周,而后束手束脚地站定在一处,附身垂首一礼。

        “小辈杜晴,见过翟将军。”

        翟飏看着他那个不合时宜的礼,一时有些无言以对——一直袖手旁观的陆淮生示意性地挥挥手,好一副玉叶金柯的模样。

        “少来这些虚头八脑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节,还搞那些陈规陋习。”

        那人抬起头来,又是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模样,问道:

        “抱歉,如今是……什么年岁?”

        果然。

        翟飏叹道:“距大周覆灭,已有数百年。”

        那人“啊”了一声,呆楞着又垂下头。

        陆淮生打断插嘴道:“你是杜家的人,杜家用了什么法子,叫你能保全魂魄……直至今日?”

        名唤杜晴的人并未答复,痴傻了一般低垂着脑袋,陆淮生还欲再问,翟飏先他一步制止了。

        他道:“大梦初醒,定是还没能恢复过来,先去我住处吧,不然……。”

        翟飏顿了下,道:“叫别人看了以为咱们有什么毛病。”

        陆淮生有些意外,道:“将军,您这是又准备引狼入室了?”

        见他十分自觉地将自己归在了豺狼虎豹一类中,翟飏不置可否,只是将魂飞天外的杜晴扶起来,绕了条偏僻些的小路,算是有惊无险地回了家。

        翟飏的出租屋本来就不大,此刻又聚集了两位能人异士,三个人挤在小小的客厅里,一时间空气都有些凝滞。

        杜晴的气色好了些,此时正小心翼翼地研究茶几上装着热水的马克杯——陆淮生则毫不见外地倚在沙发上,好一副喧宾夺主的大爷样。

        翟飏锁好门,简单收拾下后便拉了把椅子坐在他二人对面,道:“说说吧,你是什么情况。”

        杜晴坐直了身子,道:“小辈名唤杜晴,是杜家内门弟子,行七……”

        见他要说一长串的自我介绍,陆淮生及时插嘴道:“谁叫你跑这儿来报家门了,说重点,怎么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的?”

        杜晴话到嘴边,堪堪拐了个弯,将话头扯到了陆淮生的问题上,道:“当年……陛下追杀杜家之人,我与一些同辈借助家中秘法保全魂魄,只是未想到……这一睡竟有数百年之久。”

        陆淮生道:“呸。”

        翟飏看他一眼。

        陆淮生道:“狗屁保全魂魄的秘法,分明就是寄宿于他人生气而活——老头子果然没看错你们,连小孩儿都不放过。”

        杜晴被他莫名其妙怼了一顿,也隐隐有些不悦,道:“阁下看样子积怨已久,不知名姓为何,又与杜家有什么恩怨?”

        陆淮生冷笑道:“我姓陆,懂了吗?”

        杜晴一愣,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一声不吭地离他远了些。

        翟飏轻咳一声,向着杜晴道:“你可是寄生在那枚铜钱上?”

        杜晴点点头,翟飏接着问:“那你为何寻上方宁……就是那个小女孩?”

        杜晴答道:“当时我意识不清,只是寻着血脉气息而生,何处气息浓重血脉纯粹我便去何处,如此说来……或许那个女孩是榕城后人罢了。”

        翟飏蹙眉,道:“榕城后人?”

        杜晴道:“是,我也是最近才寻到她的,以往不过是找些阳气弱的人寄存片刻,可……那个女孩的气息突然就出现了,以前倒还真没有过如此清晰的榕城气息,当时无法控制自己,便接近了那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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