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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焚烧


陈子武捏着信函的手微微一顿,脸上表情明显地僵了几分,像是从未料到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军居然敢回绝自己,一时间连面上的笑都装不下去了。

        “将军可想好了?”于是他声音放冷了几个度,“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太妃娘娘可是很……器重将军的。”

        器重……

        翟飏心里笑了一声,脸上依旧是八风不动,道:“既是主动请缨出征,哪有虎头蛇尾的做法,国师大人从小便教导要有始有终才是。”

        陈子武捏着信函的手被晾在那里,在边陲的寒风里被来回撕扯着。他不尴不尬地收回信函,上下打量了一番翟飏,意味深长道:“将军不愧青年才俊,非要扎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磨砺一番,陈某佩服,佩服。”

        翟飏不动声色地道:“您过誉了。”

        他如何听不出来,陈子武这是变着法儿地骂他年轻气盛,不识大体呢。

        就在此时,冯井从一边钻了出来打破了这颇为凝重的氛围,打着圆场道:“两位在夜风里站着作甚?进去喝两杯酒暖暖身子啊?”

        陈子武冷哼一声,道:“不必了,在下行路疲惫,先去休息了,二位……自便吧。”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一礼,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冯井与翟飏站在一处看他走远,被寒风吹得缩了缩脖子,摇着头叹息道:“啧啧啧,不是和将军说了千万不能怠慢了他吗?怎么这一上来就把人给气走了?”

        翟飏不置可否,只是道:“这种时候跑来献殷勤,不安好心就是了。”

        冯井道:“他就算说不安好心,身后也是罗太妃指示的,将军这一闹,岂不是打了罗太妃的脸?”

        翟飏耸耸肩,道:“不然呢?叫我欺君罔上?”

        冯井“哎呀”一声,“将军你怎么不明白呢?就算是你不想答应,也暂且先缓下他嘛,你说你这么干脆地回绝了人家,岂不是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到时候回朝了面对的可就是罗氏一派的黑脸了啊。”

        翟飏不以为意,或许是满身的少年意气作祟,他格外无所畏惧地道:“大丈夫生于世,自是要行正影直,当今坐在皇位上的是陛下,我便只侍君主一人,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冯井听罢不由得瞧他一眼,只见年轻的将军身长玉立,站在浓重地要将人吞噬的夜色里,像是撑起了一杆孤傲的灯,将浓雾都驱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心底不由得赞叹一句翟飏的傲骨,可不免还是担忧道:“将军有骨气,可要知道在暗潮涌动的朝堂里有骨气未必是件好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将军可知,罗太妃此番派陈子武来,便是打定了主意——不论你答应还是不答应,都要接管下陵关道的事宜。”

        “哪怕是……先斩后奏。”

        冯井的话在翟飏心底埋下了一根刺,他起先是不信——毕竟罗家再怎么权倾一时,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和皇帝作对。冯井叹他太年轻,罗氏坐拥重兵良士,更不必说里面还有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只要他们想,摆平陵关道这些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翟飏又是个什么人物?初出茅庐的小将军,背后顶多一个陆国师,如若真走到那份上了,皇帝必然是弃车保帅的。

        翟飏不置可否,只是十分大不敬地道:

        “如果陛下真的是那种窝囊的人,那我这个棋子还是早早被弃掉的好。”

        冯井“哎呦”了一声,作势去捂他的嘴,道:“话不能乱说啊,时局所致,陛下也是迫不得已。”

        翟飏耸耸肩,又拿起案上的浊酒,边喝边向帐外头瞧去。

        残阳如血,一轮落日孤零零地沉进了地平线下。

        ——这已经是陈子武来这里的第五天了,他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冯井办完了事,本该是昨日便告辞,到底还是不放心翟飏——或许也有皇帝的圣旨在身,他多待了一日,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好一阵,说要能屈能伸才是。

        孰知翟飏最听不得的就是说教,他到底还是有少年心性,也亏得冯井是跟老油条,不然还真应付不过来这位满身锋芒毕露的小将军。

        陈子武这些日子和监视他一样,就连翟飏夜里想出去探风都不许,和尊大佛一样杵在那里,满脸不怀好意的打量,话里话外都在怀疑他是不是通敌叛变了。

        翟飏险些和他当场打起来。

        几个年纪大些的老兵赶忙把他拉开了,腆着脸冲陈子武解释到这是翟飏的习惯,晚上出去跑马放风——翟飏被他们按在后头,要不是有几个关系好的好言相劝,他真就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陈校尉见见血。

        被他这么一搅合,翟飏是跑出去探风的机会都没了,这些日子都是忧心忡忡地看营帐外,回报的消息虽都是敌军没什么大动作,可就是这份诡异的安静让他心神不宁。

        陈子武借着自己罗家的势力,明着暗着没少同他对着干,几乎所要把他这个大将军的一半职务都瓜分了去——就连他派去视察陵关道的人都被收了回来,被陈校尉借着犒劳弟兄的名义拉拢,一时间翟飏的地位是一减再减。

        他像是从来都不担心这样内讧会让敌兵钻了空子——也是,毕竟正如冯井所说,罗家要出手,摆平陵关道自然是不在话下。

        只是这回,事情有些出乎他们意料了。

        那是冯井准备启程的晚上,他刚又和翟飏嘱咐了好些事情——翟飏听着耳朵根疼,嘴上答应着便披上外衣准备出去透个气。

        谁知他半只脚刚迈出营帐,便听得不远处骤然传来一声巨响,而后便是拔地而起的赤红色,几乎要将整个夜色都燎起来。

        翟飏眉眼一凛,刚披上的外衣落了地也顾不得,随手抓了把刀便跑向火源地,匆忙间只来得及给身后跌跌撞撞跑出来的冯井留一句“好好呆在原处”。

        夜深露重,可这把火却是越烧越旺——翟飏越是向火源地跑,心里就越是凉一分,直到眼前的事实彻底给他浇了一盆刺骨的冷水,触手可及的火焰也烤不热。

        起火的是粮仓。

        陵关道临近草原,水源本便难寻,此时乱作一团的兵士们更是手忙脚乱地泼水灭火,实在是杯水车薪。

        陈子武也赶了过来,身上凌乱地披着衣服,见着火势熊熊的粮仓时脸色白了一半,焦头烂额地大喊道:“灭火!快灭火!值夜的看守是谁……”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众人身后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要震颤起来,陈子武扭头一看,另一半脸也白了个彻底。

        炸开的是他的住处。

        要不是他跑得快,早就被烧成灰了。

        翟飏拎着刀,猛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拔高了声音喊道:“都把武器带上!这不是简单的走水!”

        而后,他头也不回地跑向冯井的住处,也不顾身后陈子武气急败坏的叫唤声,迎着呛人的黑烟闷头跑去。

        就在他接近营帐时,冯井正满脸不安地在营帐口彳亍,翟飏本想开口叫他,可谁知神色一变,到舌尖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匆忙喊道:“躲开!”

        冯井一愣,却见翟飏跨步起刀,只一瞬息便穿越嘈杂的夜风倏然劈砍在了隐藏在夜色中的一人身上——

        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叫喊,那人狼狈地跌倒在地上,手中的火折子也落了地,距离眼前的炸药仅仅三寸之远。

        冯井被吓得魂不附体,登时连退了三步,指着那堆不知何时出现的炸药道:“这这这、这是何时……”

        翟飏二话没说,不顾那人惨叫的声音伸手将人拎了起来,神色微微一变。

        ……不是北蛮人的脸。

        他心里那缕不好的念头又冒了出来,那人恨恨地瞪着他,眼泪鼻涕花了一张脸,忽然大喊一声——

        “幺儿!”

        翟飏心下一惊,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一团点燃的的火簇被扔了过来,目标直指未燃的炸药!

        电光火石间,翟飏只听得自己的心跳猛烈地跳动起来,四周蓦然寂静无声,他眼中只有那团越来越近的火光。

        那几乎是临近死亡的无限漫长。

        他甚至是凭着本能奔向满脸空白的冯井,天地一片寂静中只听的火团噼啪的燃烧声,似乎只是一瞬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卷携着致人于死地的热浪奔涌而来。

        千钧一发,翟飏耳边忽而响起一声铃铛相击的脆响,击碎了令人绝望的濒死之际。

        他呼吸一滞,心念电转间回身迎向灼人的热流,兀自抬手起势——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与火幕不及三寸的间隙中骤然生出数以百计的冤魂恶鬼,累累白骨之身交错其中,竟活生生将火焰阻挡在九幽阴寒之外。

        与此同时,刺耳的鬼号声也不遗余力地钻入了翟飏耳朵里,直接扯动着他脆弱的神经,要将他也拉入万劫不复的黄泉地狱去。

        翟飏紧紧皱着眉咬着牙,抵抗近在咫尺的千万恶鬼,抬手喝到:“散!”

        话音方落,一股猛烈的强风随他言语而来,轰然将鬼怪与火焰吹了个一干二净。

        翟飏脱力一般地被烈风向后吹去,顺势将在原地呆傻着的冯井一并按倒在地,随后只听头顶劈里啪啦飞过了炸开的木屑碎石,滚滚浓烟将被燎了一半的营帐包裹了起来。

        他费力地支愣起身子来,手臂却骤然传来钻心的疼痛。

        翟飏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时被那些鬼怪白骨抓得鲜血淋漓,而股股不容忽视的诡异阴气正顺着伤口往他身体里钻。

        他心道一声不好。

        鬼气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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