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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心惧


卫龄愣了下。

        翟飏神色不明地看着他,那张看上去十分年轻的脸此时透露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凌厉老成来,卫龄没来由地感受到一股无可名状的压力。

        她咽了下口水,心虚地岔开视线道:“开什么玩笑呢……”

        翟飏不打算放过她,依旧是步步紧逼道:“正常人被那些红线碰到了可不止被擦伤这么简单。”

        他稍稍眯起眼来打量卫龄:“除非你是什么天选之子,得了天大的庇佑,不过你要真是这种人……也不必大费周章地跑去三月居捣乱,把我们引来帮忙。”

        卫龄无言以对,盯着一边东缺西少斑驳的墙面,紧紧抿着嘴。

        见她不打算说话,翟飏便话头一转,“我见杜濯昔对你似乎很不一般,你们二人的关系怕也不只是那么简单吧。”

        他与卫龄在狭小阴暗的楼梯口对峙,周遭的灰尘兴风作浪,翟飏心里想着回去得赶紧洗个澡了。

        而就在这时,卫龄终于松了口。

        “你说对了。”她自暴自弃地道,“我确实不是人类,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的。”

        翟飏歪了下脑袋,“哦”了一声后道:“你叫我拿什么相信你。”

        卫龄瞪了他一眼,无所适从地将衣袖又拉下了些,道:“我要是想害你早就动手了,刚才对付杜濯昔的时候多好的机会啊。”

        翟飏眨眨眼,算是接受了她这套说辞,而后接着问道:“那你和杜濯昔……”

        他话音未落,卫龄却突然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骨好像都要被咳散架了般颤抖着。翟飏搞不懂她这又是演哪一出,两手左右比划了一阵,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象征性地拍了怕她的背,问道:“没事吧?”

        卫龄咳了半天,终于面色发白地停了下来,满脸的血色褪了个一干二净。

        她摇摇头,好容易把呼吸捋顺了,沙哑着嗓子道:“老毛病了。”

        她借着翟飏的手臂深深呼吸了两下,翟飏看了眼四周灰尘漫天的环境,道:“先出去吧,这里空气不好。”

        卫龄不发一言地点了下头,好像刚才给她咳走半条命一样。

        出了门后翟飏望了眼中央公园的方向,发觉那边的鬼气消散不少。

        而就在此时,耳侧忽而划过一声若有若无的铃铛脆响。

        他扬起了眉毛,看了眼走路打着飘的卫龄,又看了眼中央公园,思忱一番后道:“先去中央公园,陆淮生他们都在那。”

        卫龄听到中央公园四个字后明显地僵了一下,不过片刻后还是虚弱地“嗯”了一声。

        翟飏本以为她恢复地差不多后便要和自己实话实说,没想到一路上卫龄的状况是半点没见好,越走脸色越白,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人给卫龄下了什么降头了。

        中央公园附近被一层结界严丝合缝地笼罩起来,一看便知道是罗河的手笔。翟飏四下观察了一番,没发现哪里给自己留了门,于是一手敲门似的敲了敲结界,道:“罗河?”

        卫龄在他旁边,晦暗不明地看着施工地。

        而就在翟飏敲完之后,结界自发地开了个门给他,翟飏一踏进去眉头便皱起来了——周围源源不断地响着清脆的铃铛声,饶得人心神不宁。

        卫龄显然也被这铃声搞得不舒服,抬手捂住了耳朵后道:“哪里来的铃声?”

        翟飏边往前走边道:“是陆淮生,这估计是什么驱鬼的咒法。”

        他手里的斜月也不安地轻微颤动着,那清脆悦耳的声响不分敌我地净化着邪祟,连翟飏体内压抑着的鬼气也被它一视同仁。

        他走了两步,先见到的是杜晴——那人将几个睡得歪七扭八的工人转移到一处,见着翟飏后面露喜色,上前道:“将军,解决了?”

        翟飏道:“解决了——陆淮生呢?”

        杜晴指了下身后,道:“在那边除鬼呢,刚刚居然引来了一只狞鬼,他便催动了这个法术。我靠近了不太舒坦,便在这守着了。”

        翟飏了然,论理杜晴也算是个鬼怪,陆淮生这种强力的法术对他也会有一定影响。

        他本想着去瞧瞧陆淮生,不想回头看向卫龄时被那人面上的神色惊了一下。

        卫龄死死盯着那些昏睡过去的工人,眼神简直要吃人了。

        “卫龄?”翟飏叫了她一声,卫龄瞬间回神,方才吓人的表情不着痕迹地被她收敛起来。

        翟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去揭穿她,只是道:“你能继续往前走吗?”

        卫龄应了一声。

        陆淮生缓缓吐出一口气,眼见着那些鬼怪一个个神情迷茫地消失后抬手一拢,不绝于耳的铃响终于安静下来。

        他四下观察一番,确认周遭清净了之后心里兜兜转转又绕回了最初的问题——为什么是中央公园?

        论风水,这确实是块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怎么都不像是这些冤魂小鬼该出没的地方。

        陆淮生目光掠过人工湖,施工棚,而后落在几颗被剪裁地不成样子的老树上,心底忽然窜过一个想法。

        他还没来得及去抓,耳边就听见了翟飏的声音。

        翟飏正领着卫龄向他走来,瞧着不像是出了什么大问题,陆淮生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刚想迎上去时就见翟飏神色一变——

        同一时刻,他心中骤然警铃大作。

        本来空无一物的身后猛然升腾起一股直逼骨髓的寒意,呼啸着掠过陆淮生的耳际,而伴随着刺骨冰寒而来的是一道令他瞳孔震颤的女声:

        “淮生……苏图雅……”

        他陡然定住了,甚至连呼吸都在一瞬间凝滞了。

        那声音熟悉到令人作呕,是他无数个黑夜里凌迟一般的噩梦,纵使跨越百年也依旧刀刀见血。

        翟飏见他愣在了原地,焦急喊道:“陆淮生!”

        他的声音就像划过黑夜的一道闪电,将陆淮生脑袋里纠缠不清的妄念眨眼间击碎——陆淮生神智倏尔回笼,千钧一发间迅速转身,将身后近在咫尺的刀刃牢牢握在了掌心。

        噗哧一声,鲜血四溅。

        见偷袭不成,杜濯昔咂舌一声后又退回黑气里,眼也不眨地又飘散到了空中。

        陆淮生吃痛,手一松刀子便“当啷”掉在地上,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刀割得极深,还掺杂了不容小觑的鬼气,他毫不怀疑不久之后整个掌心都会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身后翟飏斜月出鞘的声音。

        那人眼底似乎是被陆淮生流血不止的掌心染上了一层殷红的血色,连握着斜月刀的架势都变得十分骇人,宛如那传闻中的战鬼一般叫嚣着要嗜血。

        “翟飏。”陆淮生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他也受到了杜濯昔的影响,出口意图叫醒他——而翟飏置若罔闻,斜月刀的煞气甚至还翻了一倍。

        卫龄被他身上不加掩饰的杀气吓得连连后退,背后突然撞上一个人,回头看去,竟是一脸凝重的罗河。

        他迅速将卫龄拉到了远处,沉声道:“他被侵扰了神智了。”

        “杜濯昔的鬼气能直接扰人心智,造成幻觉,现在贸然靠近无疑是去自讨苦吃。”

        翟飏眼前的画面扭曲错杂,回忆与现实交织显现,他心里的鬼气转化为难以抑制的杀意,如同当年兵临城下时殊死一战的场景般叫嚷着要出鞘,要见血。

        翟飏奋力眨了眨眼,企图从这份泥潭中脱身,然而耳侧又绵绵不绝地响起鬼哭之声,如泣如怨地哭诉着他斩过的无数亡魂。

        ——闭嘴。

        他攥紧手里的斜月,刀柄上的纹路深深嵌入掌心。

        ——闭嘴!

        那声音终于逼近临界点,翟飏难以忍受地挥刀斩向虚空,“嘶啦”一声,刀刃所过之处竟劈开一道裂痕,那扭曲阴暗的裂痕之后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翟飏动作一顿,看着那个小身影,心脏毫无来由地狂跳起来,简直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堵在喉头,牵扯着呼吸吞咽都困难起来。

        那小孩正是陆淮生。

        他衣衫单薄,和张纸片一样要被吹走了。

        “淮生……”翟飏喃喃道,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他走去,可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却似乎怎么也挨不近,怎么也碰不到。

        小孩就那么看着他,而后毫无征兆地掉下一滴泪来。

        翟飏心里一抽。

        “将军……”小孩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般,无助又悲戚。“将军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来救我?”

        翟飏忽然觉着喘不上气,寄居在最深处的梦魇隐隐冒了头。

        小孩边落泪边摇头,瑟缩着后退一步道:“将军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留我一个?”

        “不是这样……”翟飏赶忙回复道,踉跄着跟上去,“我没有不要你,我一直在想办法救你。”

        小孩迷茫地看向他,半信半疑地向他伸出手去,试探性地道:“那……将军来拉我一把好吗?”

        他站在裂痕之中,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翟飏深知不能踏入其中,可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执念要向他伸出手去——无论何时他都会向陆淮生伸出手去。

        “淮生……”他喃喃道,“别怕,我在。”

        然而就在他即将握住小孩手掌的一瞬,耳侧忽而扎响碎裂之声,与此同时眼前镜像再次瞬息万变——翟飏身形猛地一停,一动不动地盯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额前三寸外的刀刃。

        幻觉瞬间崩塌,无论是裂痕还是小孩都消失不见,眼前只有那险些夺人性命的刀刃——以及牢牢缠在上面的树枝藤蔓,将刀刃紧紧地控制在一处动弹不得,只能轻微地颤动着发泄不满。

        他动了动眼珠,看向一边两手操控着枝条的人,一滴冷汗后知后觉地顺着脸侧滑下来。

        卫龄面无血色地两手指向那些枝条,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翠的浅绿色,周身正幽幽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是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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