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真实（二）修

这种不知今夕何夕，从何处说起的心绪，周慕贞实在不知道怎么说给赵骁听。

        她沉默着，赵骁没催促，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半晌，周慕贞抿抿唇，开口道：“你觉得，人是会变的吗？”

        她的语气很平淡，这是一个没有指向性的问题。

        赵骁略作思索，答道：“会变。”

        周慕贞咬唇，抬眼望向镜子里的赵骁，“怎么变？”像是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她的语气有些许硬。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惹得赵骁笑了笑，他举起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住周慕贞的腮肉，搞怪地捏了下，语气轻快：“你说怎么变啊，当然是因地制宜的变啊。”

        周慕贞将脸别开，远离了赵骁作乱的手，眼睛紧盯住镜子里的赵骁，道：“你会变吗？变成一个和现在截然不同的人？”变成一个她看不懂的人？

        赵骁嘴角噙着笑，神态自然，还时不时下颌摩挲周慕贞的发顶：“我？或许会吧。”

        周慕贞听到答复，微微怔住，一时不知作出什么表情，“或许？”

        赵骁像是没发觉周慕贞的不自然，说道：“人这一生，就像是一条向前奔涌的河流，随着地形的走势或涓流或湍流。可无论是缓是急，都是不受自己把控。就好比身处在由不得自己的境遇下，当你无法改变外界，那便只能改变自己去适应形势，从而走出自己的坦途。”

        他握着周慕贞的双肩，将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的面，声音温柔又认真：“可无论怎么改变，在你面前，我会始终如一。”

        赵骁是最清楚自己在这些年里，自洽了多少规则，磨平了多少棱角，以前骨子里的少年意气如今只浮现在面容下。但是面对家人爱人时，他永远都会将自己最柔软的部分献给他们的。

        周慕贞倾听赵骁的话，不置可否。她脑子里的思绪是乱的，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赵骁的眼神，清澈见底。

        语气里的真诚，周慕贞不是不能感受得到。

        可让她始终无法忘怀的是，三十年后的赵骁，他那熟悉的眉眼满是陌生的光，那光是那么冰冷，刺痛，隔阂。

        倘若她不曾遇上美好，便也不会知道那些年的日子有多难熬。那些不被人所知的苦涩，那些无可诉说的酸楚，那些闷刀子割肉的岁月。

        就好像他们相处的那么些年，如同一堆白日焰火，总在无知无觉中黯淡消逝。

        迟来的不甘心，闷痛的指责，无法说出，无法对此刻的赵骁说出。

        三十年后的赵骁，只存在她一个人的记忆里，像是一个隐形的锚点，它牵引着船只，却又无法靠岸。于是，就这么一直漂泊着。

        周慕贞眨了眨眼睛，眼睫微颤，无法反驳他的话，只能辩白：“我就没变。”

        赵骁闻言，差点笑出声来，妻子觉得自己没变。这可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在这段时间里，赵骁觉得妻子的变化是最明显的，体现在方方面面，譬如：脾性，打扮，做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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