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鼓动

欧若拉不是个优秀老道的地下工作者，她是个精神两极分化，一会儿站到世界的至高之处，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卑微如尘土的当代网络青年。

        社会身份已经向上拔高脱离了平民范围，但她却对身份跃升所带来的受关注度的意义，没有很清楚的认识——随心所欲的编造着自己的人设应付眼前，而没有想过给自己立一个可以长期使用的身份。

        怪异反常的举动让她的领导不安，虽然不至于猜到她是墙外派来的间谍，也猜不到她准备把他们戴大卷发的体面人通通吊树丫上，但也够她喝上一壶的了。

        宴席已经愉悦的散场，妇人们正在登车离开。男人们三三两两的漫步在格尼斯家的花园中，交换他们在前不久的半个多小时里，得到的新情报。身为最有身份的伯爵，瑞贝尔克不用站着聊天那么寒酸，他可以坐在城堡顶端的凉椅上，俯瞰花园中都有谁和谁在勾肩搭背。“老弟，坐。”

        让他稍等了一会儿后，丹尼从胭脂堆中脱出，带着一身粉尘赶来。伯爵说和他有要事要相议。

        “怎么说？她没能成功搭上调查兵团？”

        “如果仅仅如此，那倒也是只是遗憾。问题在于……”

        老伯爵治下的世袭贵族，总共才8个，而欧若拉又是之前忠心表的比较勤快的，他自然很关注欧若拉的动向。他先采访了调查兵团，埃尔文团长微笑着说欧若拉是一位迷人的女士，值得一位尊贵又爱护她的绅士；埃尔文跟他所属阵营不同，无可奉告并无不妥。令他十分震惊的是，欧若拉竟然也是同一套说辞：埃尔文团长看不上我。

        “她失落着说埃尔文看不上她，脸上是少女还羞之意——我不觉得是我看走眼了。”

        瑞贝尔克认为欧若拉是为了控制调查兵团，所以去接近他们的。倘若失败，那她确实遗憾，但不应该表现出那种妇人被心上人拒绝的模样来。从他得到的情报里，欧若拉从来没有一星半点表现的像妇人过，她这次是什么意思？

        一种可能，她真的喜欢这些对抗巨人的大英雄。支持这一观点的论据，是她来自玛利亚之壁，家人葬身巨人之口；另一种可能，是她在演。但演错戏了。

        倒不用担心最坏的情况，即：她是王都派来的间谍。

        她需要通过演戏来接近调查兵团这点，只能更说明她绝对不是王都的人。另外一种比较坏但非常合情理的可能是：她野心蓬勃，不甘于瑞贝尔克之下。

        “十四岁的小姑娘，可以这么有抱负的么？”

        听懂了伯爵三言两语的分析，丹尼没有像伯爵那样神色阴沉，甚至还想为欧若拉的进取心鼓掌。他们老了，最大的心愿就是守住现在的家业就可以了。同一阵营中有人锐意进取，作为利益完全不冲突的围观群众，丹尼并不生气。

        “我不知道她和调查兵团，到底是谈没谈成。”

        “埃尔文，利威尔，韩吉这三人都是巨人狂人，我不认为她能许诺什么令他们感兴趣的好处。至少今天，她肯定是一无所获的了——”

        伯爵是本地大头领。欧若拉有野心的话，伯爵的利益是绝对受损的。伯爵希望自己给他提点建议。看懂大哥的脸色后，丹尼站起来，端详着下面花园的方向陷入沉思。伯爵欣赏欧若拉的能力，看好能认清兵权和钱的重要性的她。其他的几位下属甚至连这等眼力都没有，所以，他需要驾驭她，而非毁掉。

        “格尼斯家，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宪兵谈的。最近他们兴风作浪，买走了市面上所有的粮食，还严防外地粮食流入，搞得民间怨声载道的。”

        “能怎么谈，给了宪兵好处呗。”

        伯爵端了杯茶，等丹尼给自己讲出几条道来。纳特堡家经营不善，在地区内几无影响力，被商人踩到头上强买强卖昂贵的粮米也只能认栽。而正常层次的贵族，找商人买米，他们敢狮子大开口？

        他们没有很关心过粮价飞涨的问题。只是叫商会记得及时上供。

        “收钱的未必是宪兵。”

        伯爵支棱了起来：

        “你有证据吗？”

        商会搞粮食垄断赚大钱，一定会引发地区的骚乱和动荡。但毕竟伯爵自己也收了不少好处，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就算了，民众的骚乱自有宪兵和治安维持局镇压——如果是商会行贿宪兵的官商勾结的话，对伯爵来说利远大于害。但如果是宪兵授意商会搞垄断的话，那就是王都方面的阴谋了。他们搅浑了郊区的水，怎么可能帮他们澄清？

        是宪兵收钱还是商会收钱的性质和利害，是截然相反。

        “如果有，我早拿来找你，叫你收拾他们了。”

        丹尼摇头，随后踩了踩脚下的瓷砖，

        “我的意思是，这些商人最看重最青睐的是特权。而凑巧，纳特堡家可以有一个赘婿的位置。搓成他们的话，既能拉拢住这些墙头草站稳在我们这一边，又可以借助他们，监视一下小姑娘的动作。”

        得到可靠的建议，伯爵心满意足的仰了下去，考虑起撮合纳特堡和格尼斯两家的可行性。纳特堡爵士的意见可以忽略，格尼斯家的三代们看得出来都对皮相不错的欧若拉有好感。核心问题当然在欧若拉身上，她有什么筹码，来反抗他的安排吗？

        “我担心三代的那些小家伙们，不是她的对手。二代的，又都成家太早了。”

        片刻后，伯爵给出了对自己来说积极的答案。欧若拉没人脉没钱，唯一的一层贵族身份连纳特堡都能随时跟她解除，她跟他又能轴出什么东西来呢？

        “如果小伙子们太强势，她就要耍滑头了。找个老实点的，看起来好控制点的，她也会松懈。”

        “你有觉得哪个不错吗？”

        “现在开始培养也来得及。”

        “还是你最靠谱，老弟。”

        老头子们会心一笑。伯爵起身，为他可靠的老弟倒满一杯818年的龙颈茶，

        “可以替我安排一下？”

        “小事一桩。”

        欧若拉的上司被欧若拉和埃尔文的接触搞的心神不宁的，另一边，埃尔文的下属在旅店里等的，也是坐立不安。花园里到底是别人家的地盘，随时都可能有仆人经过，不便做详谈。所以在宴席散去后，趁夜色，欧若拉又拉了埃尔文，二人溜进郊区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里继续悄悄话。（备注：原作中利威尔成为埃尔文的部下是四年后的事。我赶时间，提前点，在埃尔文还是调查兵团的分队长时，就让他的班子到齐了）

        埃尔文好像信任了她，严令他二人回旅馆等候，不得跟随。能下这种命令，除了说明欧若拉真的拿出了点可怕的信息之外，还说明了她的感知力真的很可怕。以至于埃尔文判断，连久经战场的两位高手的跟踪盯梢，都会被她察觉到……这么厉害的她，要是对埃尔文不轨怎么办？

        埃尔文已经用他上任后的第一次壁外调查，证明了自己的才能了。所有士兵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这时候如果埃尔文出现了意外……

        “他不该这么拿自己冒险的。等我们消灭了所有巨人，就不会再有什么巨人之谜了。”

        韩吉在房间中踱步几百个来回后，狠一跺脚，对地板发泄自己的不满。欧若拉可不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孩，她已经一米六了，和利威尔是一个重量级的阿克曼了。利威尔可以瞬杀2头15米级巨人，她可能也不会差。

        “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那家伙一定是告诉了埃尔文什么，比巨人之谜更重要的秘密——在我们消灭了巨人后也无法掌握的秘密。他才会冒险的。”

        利威尔坐在窗边看似冷静，实则不停的擦拭着自己从王都地下街带出来的匕首。这是它最心爱的东西，经受不住他阿克曼之手的用力一握。

        “比巨人之谜还要深奥的秘密……？”

        “不用乱想了。他回来了。”

        利威尔收刀入鞘，看到利威尔来到旅店门口，站在灯笼下短暂止步，同时微微晃头。是在提醒身为阿克曼的他去留意是否有随行的盯梢者。利威尔诧异，在回旅店前，他已经劝退走一波盯梢者了，对方还没有放弃？

        不过，是埃尔文多虑了，或者说他的反跟踪技巧十分娴熟了。直到埃尔文进入房间后，利威尔都没有发现有任何可疑的动静出现在他的感知范围内。

        “你确定吗？”

        面对利威尔和韩吉齐刷刷投来的目光，埃尔文没头没脑的问道。

        掌握了比巨人还重要的秘密，再谈论时，再怎么考虑保密性也不为过。更何况已经有跟梢者的先例了。利威尔垮上斗篷，出房门转了一圈，萧条的瑞贝尔克此刻这一楼只有两间相隔较远的屋中有人，楼下附近的房间也同样是空着的，极偶尔虽然可以看到服务生在楼层间走动，但他们没有一点要掩饰自己动静的迹象，也不太可能在木制的楼梯走道间掩饰住自己的动静。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利威尔返回了房间。

        “我们的国王，弗里兹王就是巨人。同时，他也是巨人之王。那高达五十米的城墙里，密密麻麻的填充着千万只和破坏玛利亚之壁完全一样的超大型巨人。那些砖石，都是由超大型巨人的能力凭空变出覆盖于身的。”

        “……？？”

        “……？？”

        利威尔和韩吉双双示意敌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这已经不算是极密了。因为，弗里兹王已经死了。没有人对保守他的秘密感兴趣了。在和你们分享其他有现实价值的秘密之前，我得问你们一个问题。这是那个真名叫欧若拉·阿克曼的女孩，问我的。我不能代替你们回答的问题：巨人就是我们自己，在知晓了有关巨人的全部秘密后，你们就心满意足了吗？弗里兹王没了，没有人需要你们向巨人献出自己的心脏了，那么你们还存放于胸腔中的心脏，还想向什么地方，将之献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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