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货币与塞壬
“哎。别说了。亏我还那么甜甜的喊了他两声‘夫君’……我两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一个月的危险期过去，欧若拉表现“非常良好”。就在家里养花读书看报，和伯爵指定的人社交。倒不是松懈了下来，只是觉得欧若拉已经识相，伯爵便撤去了那些在纳特堡四周神出鬼没的探子，给她一定的自由度……一经解放，欧若拉迫不及待的就闯入了埃尔文偷偷建立的以印刷厂做掩护的联络站，跟可靠的同志抱怨着自己这一个月战战克克胆战心惊倍加屈辱的软禁生活。
“你知道吗？外头管你们这帕拉迪岛叫‘乐园’。犯了重罪的艾卡迪亚人会被放逐到‘乐园’。我们都以为是调侃，没想到，你们这地儿比乐园还乐园……根本就是极乐世界！”
不和埃尔文直接接触，不搞明显的小动作，不代表欧若拉就躺平划水了。谋定而后动的道理欧若拉不是不明白，所以她用这些事件，调查岛内的风土人情水文地理政治格局……
然后直呼那位带着艾卡迪亚人上岛的第145代弗里兹王为“仁慈之神”，于艾卡迪亚人恩同再造。
帕拉迪洲位于这颗星球的赤道附近，光照，温度，降水，土地肥力无一不是星球最顶尖水平。这样的土地造就了墙里的农民就算刀耕火种，也能从地里获得足够吃一半扔一半的良好收成。不过145代弗里兹王的迁徙似乎是拍屁股临时决定的，所以没有带上足够多的农作物种苗，导致岛上可食用蔬菜水果肉类在数量管够的同时，品类却极度匮乏；
在第二产业（工业）上，墙内的表现差强人意。文明的象征——带有s形存水弯的抽水马桶装在了城市的几乎每一个居民家中；
墙内的主要通行工具：内河轮船上已经装上了瓦特改良的复式蒸汽机，遍游玛利亚之壁对战前的普通家庭来说也并非负担不起。在棉纺织业，矿藏开采，冶金，食品加工上也能看到被广泛应用的一系列蒸汽机驱动的机械；
可能是因为缺乏外敌，或者建造墙壁的弗里兹王不懂近代军事的缘故。在驻屯军团普遍在每20名士兵中列装一门火绳式火炮的前提下，抵御巨人进攻的城墙，包括瓮城城墙，竟然都是遍布射击死角的圆形构造。以城墙主体，棱形前出区域，缓坡和壕沟以及其他辅助设施所搭建的，便于发挥火炮优势的“楞堡”早在16世纪就已经在欧洲普及，但岛上的三道墙壁的构造，显然是没有学习西方相关先进经验。在埃尔文提出游击战给巨人放血后，墙头的火炮经几个月来的实战检验，证明了其完全没有任何方法，能攻击到墙根下的巨人。
但埃尔文的游击战法扔卓有成效。在早期的把巨人勾引来，炮却打不到的令人血压飙升的几次战斗后，有小天才提出将整个火炮伸出城墙，以获得90度俯角可以射击巨人……
在损失了一门2吨重榴弹炮的主要结构后，值班小队长惊喜的发现：我为什么不直接拿铸铁炮身的“重”型火炮，直接去砸巨人呢？墙内不缺铁矿石，而且已经被丢下去的炮管也是可以被回收的。于是人民群众积极发挥想象力创造力，主动降低武器技术性以适应落后的城墙设计水平。
狭义上的第三产业墙内做的一般，特殊服务倒是比比皆是。黄赌毒在这个入无法家拂士，出无敌国外患的国家非常盛行。欧若拉所制作的面向青少年群体的卡牌游戏，不仅在军队中取得了好评，也在赌场等中老年娱乐场所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被安插到欧若拉身边的格尼斯家的iii-i查尔斯，他的兴趣爱好是农业。墙内主流的农业发展方向是把作物往好吃好看好闻方向杂交育种，但查尔斯却更喜欢“生命的奇迹”，把作物往耐旱耐寒抗倒伏等方向培养。听的欧若拉一开始是心花怒放，伯爵把这么个人才送到她身边，不是想培养她做国父的意思吗？
然而后续对岛内情况的调查结果给了欧若拉当头一棒：不怪iii-i的家长管他叫不务正业，只是墙内想找干旱寒冷的盐碱地都不好找。不仅是大贵族需要好看好吃的作物，就算是自耕农就哪怕是农奴，他们也对查尔斯的杂交水稻丝毫不感兴趣。诚然把查尔斯送到外面的天地去他肯定能大有作为，但对于急切的想做出点什么成绩的欧若拉来说，他的存在相当鸡肋。不值得她屈尊管他叫“夫君”来激励他努力干活。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欧若拉同志精神状态不完全稳定，压力大需要发泄，这是肉眼可见的。所以埃尔文在赶来与她会面前，特地带上了王政厅那边奖赏他的御供纸烟。欧若拉是跟自己提过，她比较依赖外物排解压力维持精神稳定，但她也没说过，她烟瘾有这么大……
话还没说多少。这要是王都的建筑，都要烟雾报警了。
“喂，有没有搞错？我们一个多月没碰面了，你怎么一副很不高兴见我的样子？”
埃尔文躲闪的目光冷漠的口气让欧若拉无法理解，明明给自己递烟时他还和颜悦色的，在听取自己关于墙内现状的报道的过程中，他的态度逐渐就变得肉眼可见的疏离了起来。怪自己这些时日做的不好吗？
“……”
“咳咳，咳咳咳……”
欧若拉的脸在一个闪现的功夫后凑到了自己面前，埃尔文倒吸一口凉气，把呛人的少女芬芳馨香尽收肺中。咳嗽的一小会儿他组织了下语言，觉得如果直接点名欧若拉有问题是害人精的话，可能有点伤这个孩子的自尊，所以他觉得还是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为好：
“不不不，我非常高兴见到你欧若拉同志。但是，怎么说呢……”
换了个压枪姿势调整弹道，埃尔文神情肃然：
“你现在是位成熟的女士了，就算在私下里，您也应当同异性保持一个合理的距离……”
“成，成熟的女士……！？”
“这么说起来，你今天……好像和上次见你的时候不太一样。你……”
“你这道貌岸然的混蛋，不会在心里yy着我跟那小子上床了吧？”
“不知道墙外的是否有那么开放。但在我们墙内的文化里，女生是不能随便跟外人聊家里房中之事的……”
欧若拉的心理不是少女，她不仅不迟钝，反而鬼的很，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埃尔文交叉的双腿是在掩藏什么东西。她知道自己不是绝色也知道埃尔文不是那种人——先检查了一下秩序之章的情况，发现没有开，那是什么意思？
发现自己更有女人味儿了后，展开进一步联想了？
“你别对我胡思乱想。我没有那么随便，也没那种世俗的心思。关于我和之前不太一样……是因为……那种健康意义上的长大成人。”
健康意义上的长大？
“我最近几天心情很不好，容易发脾气。这样说你能理解了吗？”
“哦……哦哦。”
“跟直男讲话真费劲。你爹味别太重，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别憋着。始祖巨人从未来穿越回来除了告诉我塔塔开之外，就是拼着身死道消也要让我直接联系你了，说明我可以对你完全的信任——所以，你也应该用对等的态度信任我。不要自作主张想着什么为我好……就像现在，虽然我说我在生理期脾气不太好，但如果你有什么说了会让我不高兴的话一定要说，大可以说出来嘛。”
欧若拉拍着胸脯趾高气扬的样子很危险，是指她的处境很危险。
有很多人就好元气少女这一口。墙内物产不丰富，奇珍异玩少的可怜，奴役他人是权者少得可怜的娱乐活动之一。就算是曾经调查兵团团长的面子，也无法保护团内退役士兵免遭变态贵族的毒手。虽然欧若拉有身份有□□又巨人之力，但引人注目，总归是件麻烦事……
“一定要注意安全，欧若拉同志。墙内现在政局还很稳定，倘若有人以势压你，你不方便反抗。”
“这就是我现在最急迫最重要得解决的安全问题。你之前问我打算怎么做，我打算分三步走：第一步要想办法彻底控制瑞贝尔克地区的局势，最好能取伯爵而代之。把那个位置换上我们的人，同时，宪兵团也必须足够可靠，对我的一切不越界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要怎么实现这个目标？”
“不能事事靠我。你也得出力。”
欧若拉厚脸皮的把难题推给自己，埃尔文倒不生气，反而不仗义的笑了出来，惹欧若拉气急败坏：
“我记下来了，回头我会和利威尔他们商讨对策的。第二步呢？”
可靠的同志把问题包下来了，欧若拉还能再找他茬不成。就是没想到埃尔文会答应的那么干脆，颇有点宠溺的意思……
「我们是正儿八经有共同理想的同志关系！革命情谊！请你不要笑的那么暧昧搞得好像我在耍美人计一样！不准笑！！」
“第二步：我们要寻找被145代弗里兹王藏起来的金银。我请求马莱在海边修晒盐池给我们造钱，他们同意了，说会在确认安全后，派人扩建港口带来设备建造现代化晒盐池，到时候我们的钱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不过他们同时也对我下达了任务，要求我从岛上搜刮金银……”
“金银？”
埃尔文错愕。
“嗯，金银。在外界，金银就像你们的盐一样，是在任何地区都可以使用的，比纸币认可度都高的通用货币。我知道你不理解为什么，正好我来给你上一节经济学小课。”
“难道说，外界发现了金银在工业生产中的用途？”
“no。nonono。并不是‘实用’的物品，会变成货币。这是个反直觉的现象。不过我可以通过反问的方式，让你很快就理解‘什么是货币’。首先我们知道粮食是硬通货，哪怕是墙内的平常年景，粮食的价值也是得到所有人认可的。那么，粮食为什么不能作为货币来使用呢？”
只稍加思索，埃尔文就察觉出了其中最主要的问题所在：
“粮食的品类太多了，一千克稻和一千克粟的价值显然是不相等的；一千克稻内部，去壳与不去壳的价值差距也很难量化；同是去壳的稻，玛利亚之壁内产的‘西干希纳区稻’的口感要显著优越于其他品种的去壳稻谷。”
“你一下就觉察到了货币——外界时髦的说法叫‘一般等价物’所必须具备的一个特性：均匀。一千克盐加一千克盐那就等于两千克盐，童叟无欺很难掺杂别的杂质。一千克金加一千克金那就是两千克金。使用起来非常方便，而如果采取使用某种特定的粮食作为货币，那么在交易时，检查粮食的成色品类，确定其价值就会极其消耗交易双方的心力。”
“一千克的沙加上一千克的沙也是两千克的沙……”
“这就要说到‘一般等价物’的另一个特性了：稀缺。虽然金银都是矿物，都是可以从土里头挖出来的。但是，为什么我愿意用我一年的收成，去换取一千克金呢？因为我不脑残，我可以确定，我去土里刨一年两年三年，也刨不出来一千克金。不仅我是这样，我认识的所有人，和我进行交易的人，他们去土里刨一年，都刨不出来一千克金。这就是稀缺给‘一般等价物’的持有者带来的信心。那么相对应的，一千克沙子能换到我一年的粮食吗？不行，因为我去河边刨一年，我能挖不知道几百吨上千吨沙子出来。如果我能占有几百几千吨沙子那确实证明我掌握了一定的财富。但用以‘吨’计的沙子来进行交际，显然是不合适的。”
埃尔文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说，在墙外，金银不是随处可得的矿物？”
“是的。墙外的世界很大很大，人均金银占有量低的你无法想象。但在墙内，金银却好像水一样廉价——这就是马莱找我的原因。百年前我们艾卡迪亚人的145代弗里兹王带着族人来到岛上前，带走了整个马莱大洲——一个面积达15亿平方公里的陆地上所有的金银以及地下的金矿银矿。说来讽刺，弗里兹王的目的是为了防止不愿跟他上岛的族人，利用马莱丰富的自然资源东山再起，危害世界。但继承了艾卡迪亚帝国遗产——八大智慧巨人而崛起的马莱国由于手头缺金少银，你猜他们做了什么？”
“打劫全世界，抢走其他国家的金银。”
“bingo，你预测的完全正确。艾卡迪亚帝国给马莱留下了强大的武力，却没留下一分钱，导致马莱国的近代化进程十分不顺利。我一直不明白马莱坐拥八大智慧巨人，怎么还能把自己搞成帝国主义链条上最薄弱的一环，他们的马莱人一等市民，白天也只能吃土豆胡萝卜煮鸡蛋罢了。我一度天真的以为，是马莱的高层思想出了大问题，直到他们告诉我这个令人震惊的信息，我才理解了这一切。”
骄傲自满的同时，欧若拉又别扭过脸去，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道：
“感谢你们混账的弗里兹王。如果他把金银留给马莱，那么马莱就能顺利成为世界上最发达的工业国，我们底层市民也能一辈子荣华富贵，金票大大……如果不是马莱对我太刻薄，如果不是马莱的未来岌岌可危，我真不想跟你们这些帝国の余孽右翼の分子谈什么革命情谊……”
“我不太懂你最后用的几个名词。不过，贪图享乐没有什么好愧疚的。人都是逼出来的。如果王政府没有隐瞒巨人的真相，如果他们不营造绝望的氛围让我觉得巨人随时都会冲入我们的家园将我们屠戮殆尽，我也不会参军。如果有如果，我一定会像我的父亲那样，做一辈子的教书先生……”
埃尔文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的回答，给欧若拉哄的花枝乱颤。埃尔文忍不住了，尽可能温和的呵斥道：
“请不要这么含情脉脉的对我眨眼。欧若拉同志！你的‘秩序之章’对我的生理情况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为了我们的情谊不变质，请你自我暗示并严格以一个男孩的行为规范，来约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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