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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炮灰觉醒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四国西北部与东部交界山区的一片普通丛林中,树梢嫩绿的新芽才刚刚冒出了头。

        月光像蒙着一层纱照着新芽上积着的露水,闪出一点若隐若现的光,空气中还飘散着冬日未尽的寒气,一层薄雾游离在丛林树木下方,带着点诡异的美感。

        突然,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处飘传过来,打破了看似平静的丛林,有尖锐器具划开树枝、草叶的声音,隐约还能看到些明灭的火把。

        “这边找找,搜仔细一点!”一个男人的闷声传出,黑色面巾遮挡下看不清样貌。

        “是!”几个同样穿着的黑衣男人应和一声,继续举着火把在周边的树林中细细搜索。

        被惊动的小动物从一截粗壮的树枝上敏捷地跳下来,飞快地躲到远处的灌木丛中,带动了一丝风,那一片沾了点莫名红色液体的树叶便被这一小阵风加上小动物脚踩的力翻了个面,漏出了和平常树叶一样的背面纹路,连空气中隐隐的那一丝铁锈味,也了无踪迹。

        ——

        三个月后,百洲国

        百洲国靠东临着辽阔海域,是一个物产丰富文化开明的大国,经济繁荣程度虽不比东南边占据海港贸易优势的东芜国,但开放的政治文化氛围,使得来往交流、贸易学习的人络绎不绝,在四大国中也属强盛。

        国中老皇帝年事已高,虽身体康健,但多年下来膝下也只有三名皇子,为体现国家文化的昌盛兼容,他并没有遵循老一套的传统早早定立国本,而是放出风声,皇位将来会传承给本国最贤能、最照顾民生得民心的皇子。

        正值初夏,临海边镇呈上了贡品织丝,据说是用当地特产的芸桑,采其最嫩最清甜的枝叶,喂养一种叫锦蚕的罕见蚕类,吐出的丝细滑柔韧,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会呈现淡淡的自然彩光,产量稀少,每三年才向皇室进贡一次,前几年都只有备受皇帝宠爱的霖贵妃和她所出的三皇子分到为数不多的分量。

        “听说了吗?今年进贡上来的织丝还是我们主子得了呢。”

        “这还用说吗?我早料到了,这几年除了咱们主子和宫里的那位贵人,还有谁可曾得到过这份殊荣?”

        “哎呀,你们消息怎么才到这儿?我听说啊,这织丝刚送进府就被送到世安居去了,你们莫不是还不知?”

        “啊,怎么送到世安居了?”

        “嘘嘘,小声点,别被姑娘听到了,免得她又独自难过伤了心!”

        几个侍女手里捧着洗漱清洁的物品,轻声在紧闭的门口前讨论,声音越压越低,生怕被里面还未睡醒的人听到。

        榻上的人并没有被吵醒,她眉头紧锁面容挣扎,额头满是汗水,似还困在梦魇之中。

        梦中大风呼啸,人声张狂咆哮:“给我抢!”

        大火烧断了本就不甚结实的房屋木架,火焰高啸着飞窜至夜空,哭喊求救声不断传进耳朵:

        “别杀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大爷,刀下留情放过我们吧!”

        “求求你们了,别杀我”那是隔壁屠夫的声音,平时那样强健此刻竟也如此软弱哭泣求饶。

        可这是土匪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又怎会听他们苦苦哀求!

        周围的惨叫哭号声越来越少,杂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最后终于还是找到了躲在茅屋后面一个大水缸里的孩童。

        衣领被揪起身体悬在空中,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快来看啊,这儿还躲着一个,看着水嫩是个美人坯子,二哥给你拿回去养着当媳妇!”

        “呸!老子才不喜这一种,赶紧杀了走人,真是忌讳,穷村子屁都没一个浪费时间!”后面走来一个满脸是疤的男人,过来二话没说就举起了手里的大刀。

        刀口因为砍杀太多次已经发卷,血液汇成股从刀面滴落到烧黑的地上,那里面也有弟弟的血,她从大缸缝隙里看到就是这个男人杀了弟弟!

        明晃晃的刀子落下,她死命咬住牙齿恶狠狠的盯着男人,记住他们!等死了一定要变成厉鬼回来报仇!咬断他们的脖子、吃了他们的肉!

        没有等到落下的刀,却等到了一阵踏步而来的马蹄声,响声撼动了这片土地,“哪里的贼匪如此胆大包天,速速拿下!”

        声音强悍穿透黑夜,伴随着声音一同到达的还有纷纷羽箭,匪人们瞳孔震动还没来得及四下逃窜就被绞杀干净。

        她跌落在地,被揪着的衣服卡住了脖子,早已经在窒息的边缘,一只脚停在面前,她大口喘着气抬起头,看到了如天神降临救了自己的人。

        朗月般的脸上透出锋芒,戎装在身,背后是火把照亮的浩长军队。

        真的是神吧只有神才能一瞬间就将挥刀在村庄屠杀的悍匪轻松消灭,只有神才有射箭穿透人身的力量!

        瘦小的身体衣着破烂,脸上污脏还有被溅上的血渍,恩人,恩人!她止不住的磕着头心中满是感激。

        戎装少年看也没看她一眼,看此处清理干净后就转身离去带队出发。

        恩人要走了,别走,别走!全村人都被屠尽,爹爹娘亲弟弟全都没了,她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救救我!但她喉间哽住也不敢开口,只能踉跄着爬起来跟在行军队伍的最后面,拖着惊吓过度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跟走着。

        要跟着,做牛做马也要跟着!不管是要去哪里,不管要让她做任何事,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要能活着都愿意!

        只要能活着恩人报恩

        猛然睁开眼,两侧的太阳穴还在突突跳动,梦中的大火呼啸声、哭求声、似乎还在耳边未消散,心中涌上来的绝望、惊恐和劫后余生的狂喜情绪让她半天没回过神。

        云姗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唤人着外面的人:“知芋你们进来吧”。

        在门口等着的侍女已经停止议论,低头轻轻推门而入,各自分工有序,为起床的女子梳洗。

        她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双颊透着刚睡醒的憨红,姣好的面容看着不过二八年华,惺忪的杏眼还闪着打过哈欠后的水光,整张脸透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纯净。

        在侍女的帮助下清洗好脸庞、牙齿,今日也无需外出,只穿了身杏色里衣再披着件淡绿色的褥褂,安静的坐着让侍女把自己长长的头发梳理成低髻,透过铜镜,侍女悄悄抬眼望了一眼。

        情绪平稳正常,方才她们在门口说的那些话应该是没被听去,两个贴身女侍私下传递了一下眼神,收拾好后福身离开。

        门又被重新关上,只等着过会儿安排早膳,云姗拢了拢衣服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还想缩回被窝再继续睡会儿。

        早晨的梦魇让她心力疲惫,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穿过来以后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原身的记忆魇住,每每惊醒后都需用上好半天才能恢复常态。

        从梦中挣着醒来后她听到了外面故意压低的议论声,也没有发声提醒,把内容知道了个大概,不过就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三皇子又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送到了世安居去。

        不过云姗并没有侍女们想象中的低落情绪,不是她性情冷漠淡然,而是因为她们讨论的对象并不是自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她是在一个月以前穿过来的,只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和朋友出去旅游的路途中,旅游机会还是她好不容易有了点欧气在公司年会上抽到的豪华三日邮轮游。

        开开心心去兑奖,等到了船上她居然晕船了,摇摇晃晃走到船尾想去透气,突然脑袋发晕一阵恶心,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落入了海水中,海水争先恐后的朝她涌来,想奋力挣扎却感觉全身无力,像有什么东西抓着她的脚向深处拉扯。

        海里也有水鬼吗?

        没给她多想的时间,陷入了一片黑暗,等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现在这间屋的床上,周边围着几个侍女打扮的人,眼神关切,床边还有个长胡子老头,正切着她的脉搏,眯着点晃着脑袋。

        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来消化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穿书了,从小她就特别喜欢看书,楼下开了小书屋可以放了学就在里面不出来,奶奶喊吃饭了都舍不得离开,一直到大学毕业工作,依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再忙也会挤出夹缝时间看小说,并一直大言不惭自己的理想型就是书里各种类型的男人们。

        爱好至深,她对看过的小说都有一些记忆,但这本书却因年代久远记不清具体的细节,只想起来这是一本古早的古风言情小说,台式小说整体都不是很长,也就十几二十章,很多细节内容都被省去了,故事只围绕男女主的感情线发展,让云姗比较有印象的内容之一,就有现在她充当的这个可怜炮灰配角。

        一个虽然不恶毒但却炮灰得不能再炮灰了的女配。

        通过梦境云姗继承了原身大部分的记忆,她真实地感受到这是一个活生生人,而并非只是一个故事中连名字都只出现过一两次,样子都要靠脑补的白纸黑字的纸片人形象。

        今日梦境后面的故事她也曾梦到过。

        三皇子无视她带队出发,小女孩爬起来死皮赖脸跟在部队后面,却因着疲倦晕倒在地,队伍中的一名长须老大夫可怜同情,叹着气走来为她把脉,切上脉搏却惊喜不已。

        “殿下,殿下留步!”他匆匆越过人群来到三皇子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少年眼中闪过一阵光,便将她一并带回到了都城。

        被带回来的小女孩对恩人感恩戴德,知道他竟然是这个国家的三皇子,就想在后院里跟着各位侍女打打下手服侍恩人,没想到恩人却单独给她分了一个小院子。

        “我能救下你也算是缘分,你与我那远家的小表妹年纪一致,不如就留在这里做我妹妹可好?”白思竣声音亲和,已不是那日的冷峻。

        小云姗不住的点头,这是何等的荣幸!

        而这些年以来,恩人也像是一个真正的哥哥般,给予了诸多关怀,连最初因为年纪小又来自小村,很多规矩都不懂的她闹了许多笑话,也是无比包容从未怪罪过。

        为了让她孱弱的身体能够强健起来,还专门配了大夫每天一顿补汤供应,所有材料皆是上品,彰显重视。

        恩人哥哥在要求她喝补品上面有着别样的执着,不管小云姗做什么他都可以包容,但如果哪天不喝补药想耍赖皮,那他的脸色一定会阴沉无比,好像她耽误了自己的身体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小云姗向侍女知芋知芽抱怨着:“那药那么苦,我身体已康健了为什么还要一直喝?”

        “殿下一定是太担心你的身体,姑娘之前来的时候身体太虚弱了!”知芋安慰。

        原来是这样,那她还是要乖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然也太对不起恩人哥哥救助的这一条命了,从此再也没有逃避过喝补药这件事情。

        应该就是在这时候,三皇子就知道了原身是可以作为药引培养的人,在原书中,恶毒男配三皇子为了给女主治疗心疾,发现了小时候落难的女配身体符合要求可以做药引,便把她养在了身边,在女主生命垂危之际,将药引献出,牺牲了炮灰女配成全了这份大爱无边。

        炮灰女配对此当然无知无觉,只觉得这位恩人哥哥尊贵如神祗,无比感激又无比仰慕,是的,时间流逝,她对这个恩人哥哥暗生了情愫,但这份感情是压抑的、无助的,自己如何能配得上高站云端之人?

        年纪小又没了女性长辈的引导,陌生的感情让她深感羞耻无力,只能将其藏在心中不为人知的角落。

        小说套路知情者云姗却很理解原身,救命恩人+朝夕相处,实在很难不生出感情,不然那么多言情小说的后续发展就没得写了,但这本小说却不是这个发展路线,炮灰只能是炮灰,感情注定得不到回应。

        云姗同情原身,更是同情自己,现在她不就是这个倒霉炮灰孩子吗?

        至于侍女们讨论的世安居,那里现在也住着一个女子,跟她是作为炮灰配角不同的是,那个女子正是原书中的女主,让三皇子心心念却得不到的人。

        要说这三皇子对女主的爱可谓是有些变态,当时这种阴郁型的带感男配还大为流行,那种哪怕你虐我千百遍,我却爱你如一的痴情,获得了众多读者的热爱。

        目前剧情正发展到了女主被三皇子以养病为由关在了他的府上。

        要问女主是如何被带过来的,也是有她这个炮灰的功劳。

        前段时间三皇子带着原身以祈祷身体康健为由来到都城偏西的一座烟火鼎盛的寺庙中祈福,在大殿祈福结束后,又带她来到了一个偏殿,吩咐侍卫拿出了一条祈福的丝带取给了她。

        “这是我专门为你祈的平安带,你去那边祈福树上挂起来,记得要自己亲手挂上方显诚意、以佑平安。”

        不疑有他,原身自然是开心地拿着祈福带朝祈愿树走去,待她前脚走出偏殿,三皇子原本跟随着的眼神却向祈福树另一边看去,那里现在站着一个面容不清的女子。

        走过去,她看到一个女子正艰难地踮着脚想将手上的祈福带挂上树枝,却怎么都够不着,出于礼节打了声招呼,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并没多加理睬,只自顾自继续挂着东西,讨了个没趣原身收回视线也想找个好位置来挂,刚抬手要动作,一阵清香扑入鼻间,眼前就变得迷糊。

        这是怎么了?头怎么这么晕?摇摇头想清醒一点,却见旁边的女子似乎也是同样的症状,只不过看起来比她还要严重,马上就要摔倒在地了,下意识想要扶她一把,却看到有人急匆匆冲过来。

        是三皇子殿下!肯定是三皇子殿下来救自己了,她想要提醒让他也顺便帮一下旁边的人。

        就在意识彻底迷失之前,她却看到三皇子殿下怀中着急抱着的那个,分明就是旁边的那名女子!

        有什么思绪在脑海中飘过,下一秒她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这就是云姗接手原身的最后一段记忆,现在崭新的云姗被她自己称作炮灰觉醒,但也不知道穿来这里要做什么,更别提什么开挂系统了。

        只有一道强烈的信念在她心底呼喊:逃出去,远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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