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追探

星月1189年，7月5日下午19点。
  亚奇克萨城，塞路大街7号，德拉科医院病患活动区的某一张长凳上，西野由纪已经在这里坐了将近30个小时，一根金属拐杖倚靠在她的身边。凡是注意过她的人，都自然而然的把她看成是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老人，所以谁都不会去管她问她。而她也几乎没有动过。
  在这近30小时里，由纪除了用体内的纳米通讯器在跟团队成员时不时的交换情报之外，其余所有的精力都专注在观察视线内所有的人和事物。她的大脑连接着神经计算机，通过大数据比对，排除着一切正常的因素，来寻找可能被发现的蛛丝马迹。
  另一头的秋刃跟文达，经过这段时间的打探，并没有获取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外加收到秦江雨传来的秘讯，被告知李懿通过跟黑帮球哥进行合作来换取情报的事。于是他们选择早早收队，改换目标开始监视起巨轮滚滚那边。
  “我想，我这边有点眉目了。”频道里突然传来了西野由纪的声音。
  “什么？老师你的意思是发现目标了？”秋刃。
  “不敢肯定，但是我发现了不太寻常的点。”西野由纪。
  “那么我们现在过来。”秋刃。
  “可以，不过千万要注意隐蔽，对方很厉害。还有医院是不能带武器进来的，至少从大门进来是不行的，所以你们也可以在门外待命，等我真正确认目标后再进来。”西野由纪。
  “明白，我们差不多半小时左右可以赶到。”秋刃。
  由纪不再回答，而是起身拿起拐杖，径自走向了医院停尸间的正门。走进大门，内部没有工作人员，取而代之的是一套AI自动问询系统。于是由纪联系沙伊尔丁，帮她远程进行破解。对于这类民用系统，沙伊尔丁的军用黑客技术破解起来毫不费力，很快，由纪便取得了随意进出的权限。沙伊尔丁也同时控制了整个建筑的监控摄像头。
  在停尸间里，大部分的工作都是由机器人完成的，包括自动的尸体运输轨道、分类机械臂以及3D打印的收纳盒。在这里走动的由纪感觉到周围一切看起来都是忙忙碌碌的，但却毫无生气。甚至有些地方压根就没有照明，但这却完全没有影响到机器人的工作效率。由纪随后前往负二层，透过走廊的窗户，她看到一两个工作人员正在从尸体上摘取假体，并将它们放到传送带上，运送到另一个房间进行检测和修理。由于由纪降低了自己的重力，所以没有发出脚步声引起他人的注意。她并没有停留太久，继续前往负三层的电力机房。这个房间同样由一台AI计算机来控制整个建筑的电力分配。由纪进入房间后立刻拿出黑客芯片，并将其插入电力计算机，再次联系沙伊尔丁进行远程破解。很快，沙伊尔丁将破解后读取的数据传输给了由纪。
  “根据数据分析，连接电力系统的所有设备都会列表显示出来。”沙伊尔丁在纳米频道说道。
  “我已经在看了，不过速度有点慢。”西野由纪。
  “你那边信号有干扰，可能是在地下的缘故。但是数据传输没有中断。”沙伊尔丁。
  几分钟后，由纪发现了端倪。
  “有个编号MD4713H29的设备是什么？你帮我查一下。”
  沙伊尔丁按照由纪报出的编号，输入进大数据，随后回复道：“是一台最新型号的医疗舱。咦！停尸间怎么会有医疗舱？而且是处于工作状态。”
  “这应该就是我们接下来要找的答案。”西野由纪。
  这时由纪突然意识到有一双眼睛似乎在哪里盯着自己，这像是一种直觉。她迅速推门出去，用既轻又快的脚步上楼。
  “小朋友，你看一下监控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我觉得自己好像暴露了。”西野由纪边走边说。
  “目前看来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啊。”沙伊尔丁回道。
  由纪经过走廊的时候再次透过窗户看了一下分解室，之前那两个分解尸体的工作人员已然不见。
  “不对，你那边已经被反黑了，看到的是之前的录像。”西野由纪。
  “什么？”沙伊尔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反黑他，于是他立刻启动了防御系统，试图重新掌握权限。
  这边文达跟秋刃也进入了频道，他们似乎还有十几分钟才能赶到德拉科医院。
  当由纪来到负二层的走廊时，发现这里的机器已经全部停止了工作，整个楼层陷入一片死寂。她的本能告诉她，敌人就在附近。忽然之间，走廊尽头弥漫过来一阵浓浓的烟雾，烟雾里似乎站着一个人。这些烟雾飘起来毫无规则，开始很慢，突然加快扩散，并吞噬了自己。
  西野由纪的改造肺可以让她憋气近30分钟，被烟雾吞噬后，虽然她不再呼吸，但还是发现自己的感官被阻隔，对外的通信也被切断。整个人的五感：形，声，闻，味，触，瞬间被剥夺了前三感。而此刻手上的武器，仅有一根随身的金属拐杖。

  普通人遇到这样的状况，很快就会陷入慌乱，而由纪并没有，她知道此刻如果自己不能镇定，必然无法活着走出这奇怪的烟雾。于是她索性闭上眼睛，打开覆盖全身的能量护盾，防止对方开枪射击，然后用舌头舔湿自己的嘴唇，增加皮肤对空气流动的敏感。接着按照来时的记忆，缓步向前走。
  突然由纪一个侧闪，避过了她感知到来自正面的袭击，紧接着挥舞手中的拐杖，这次她的触觉告诉她，成功格开了袭击者的第二次攻击。
  西野由纪之所以被称为传奇剑圣，是因为在如今这个科技时代，她却掌握着全世界各个用古法修炼流派的技巧。此刻拐杖就被她当成古欧洲的西洋击剑使用，环绕的剑花不停在烟雾中划动，而对方每次攻击都会被她后发先至地招架住。
  烟雾中的另一人正是常本，对他来说，过去只要对手在狭小空间进入到他的烟雾中，那么基本只能任凭其随意宰割，而这次的由纪，是他生平遇到最厉害的对手，在被剥夺视听嗅三种感官的同时，还能完美的防御，实在令他大感意外。目前的情况是他压根无法近身由纪，因为由纪的防守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毫无破绽，一时之间自己也搞不清楚对方有什么反制措施。其实正是常本这谨慎的性格，导致他没有真正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失去了最好的进攻机会，身边也没有手枪可以进行射击。接下来，再七八次进攻被挡回闪避后，由纪已经走到走廊尽头，这时对她来说基本算是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因为她心里明白，如果敌人手上有把随便什么枪，那么她今天必然凶多吉少。能量护盾虽然可以挡住子弹，但还是有承受限制，过载以后是需要冷却充能的。
  常本眼看由纪再有几步就要推门出去，于是趁着这最后的优势，他还是急攻了几刀，殊不知就在这一瞬间，他自己犯了急躁的大忌。以往无数次的战斗，他都能冷静应付，而这次却发生了例外，西野由纪敏锐察觉到了常本气息的变化，这是她进入烟雾以来首次能具体感知到对手真正的方位，同时她判断出对手可能因为久攻不下而显得急躁。于是这次她大胆的选择不守反攻，行随意动，拐杖反刺而出，正好打中常本的手腕，常本吃痛随即佩刀掉落，而由纪知道自己得手后也不恋战，急退推门出去来到楼梯口，此刻她也不敢多逗留，快速登梯离去。因为在烟雾中她能走出来5分靠实力，还得5分靠运气。
  当她走出停尸间大门的同时，通讯信号也在慢慢恢复。
  “喂喂喂！由纪老师，你没事吧？？”频道里传来秋刃急切又焦虑的声音。
  “没事，我已经出来了。”西野由纪。
  “刚才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秋刃。
  “以为我有什么不测吗？”西野由纪。
  “哎，没事就好，我们马上就进来了。”秋刃。
  “我在这里等你们，定位到我这里。不过对手很强，我也是凭着运气活下来的。”西野由纪。
  这时沙伊尔丁开口了：“老师，我已经拿回系统控制权了，对方技术很好，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正在慢慢自我剥离。”
  “看来他们在撤退了。”文达。
  “你把整个建筑的排风系统开到最大，过载运行。”西野由纪对沙伊尔丁说道。
  “是，马上开启。”沙伊尔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做。
  不一会儿，秋刃文达还有脱里时志堂已经赶到停尸间门口。
  “这里就一个入口吧？”文达问道。
  “目前我只知道这一个，那边有几道门，或许也通往这边地下未必。”由纪回答道。
  “那我跟脱里从那边进去。”文达说道。
  “不行。他们的武器很特殊，我们五个一起行动，否则会有危险。”西野由纪领教过了常本的热能科技烟雾的厉害，于是阻止了文达的提议。
  很快意见一致，沙伊尔丁也定位了医疗舱的具体方位，五个人跟着导路系统再次进入了停尸间。几分钟后，他们迅速且谨慎地进入到了目标房间，可惜这里空无一人。
  另一边，当常本他们发现西野由纪进入停尸楼的时候，就着手让林光子协同奉先还有几个助手开始转移李沐的身体，随后他们通过早就部署好的撤退暗道来到医院后门，搭乘救护悬浮车前往下一个隐蔽点。
  “看来我们还是慢了一步。”秋刃说道。
  “这次怪我，应该等你们来了再一起进去调查的。”西野由纪说道。
  “老师没必要自责，毕竟敌暗我明，我相信你之前的每一步都是当时最好的判断。”秋刃说道。
  西野由纪笑了笑，随后说道：“不过这次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我亲眼见识了敌人一件很厉害的武器，小钟小傅极有可能就是被这个人杀死的。”
  “是什么？”文达问道。
  接下来由纪就把进去停尸间后所经历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听完她的述说，文达不禁感叹道：“假如我们一起进去，今天避免不了会有人牺牲。”

  秋刃也点头表示赞同：“连老师都是凭运气走出来，那么我们在里面必然没有把握让所有人都全身而退。”
  “对付这个人我们要研究反制措施。”脱里说道。
  “对！他就是杀害小傅小钟的凶手。”文达说道。
  “江雨那边似乎有情报，我们先回去结合李懿那边的情况，再做下一步部署吧。”秋刃说道。
  于是，众人撤离了德拉科医院。
  。。。。。
  同一时间，华唐这边，在经过了一天的焦灼等待，沈充可算是等来了球哥的电话。
  “你什么意思？打你电话不接，留信息给你不回，我还在想过了24点你再玩失踪就带人去找你算账呢。”沈充一接电话就怒气冲冲地说道。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沈老板。是我的错。你也知道今天我肯定事务繁忙，没注意到你的来电。”通讯那头球哥用恭维的语气回复道。
  “别给老子装了，我也懒得揭穿你，快说重点吧。”沈充说道。
  球哥也知道他这番话有点假，这年头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大部分是通过移动端，哪有什么没注意。只不过他这边动了坏心思，在查到关键信息的时候，他又尝试联系李沐那边的接头人，想让对方高价封自己口。结果因为德拉科医院的藏匿点被西野由纪发现，所以常本他们为了再找隐蔽点就中断了跟外界其他组织的一切联系。
  “嘿嘿嘿。”球哥尴尬一笑，接着说道：“据可靠消息，中国政府跟欧联的和谈已经顺利结束，后天上午亚奇克萨城会解除封锁。不过只是先解锁地面交通，因为一些未知原因，空禁还是会持续几天，目前只允许各国政府的船只通行。”
  “外面的飞船也没法飞进来对吧？”沈充。
  “对的，现在各大离城道路都堵的死死的，很多人已经在公路上排队，等待解封第一时间离开。目前最便捷的出城渠道还是坐地轨。”球哥。
  “地轨？什么东西？”沈充之前一直是生活在卫星城上的，来月球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脚踏实地，踩到了岩石星球。所以他没见过地轨，就下意识的脱口问道，当他说完就后悔了，一想要被这个球哥嘲笑没见过世面。
  “嗷～～，我都忘了沈老板年纪轻轻，之前肯定都是在火星生活，所以没见过地轨这种土鳖交通工具。”球哥回道，他本人到没想那么多，看沈充年纪轻轻，应该在星界游历的地方并不多，火星没有地轨也正常，火星上因为有大气层所以大部分城市都是建在地表的，只有月球上的城市是建在地下。所以城市之间的交通例如轨道，公路也都是在地下隧道中，而地面都是用来铺设蓝藻农场，太阳能电池以及热能电池。
  球哥接着解释道：“地轨是类似地球上铁路电力火车的一种交通工具。不过区别是每4条列车，由一个车头牵引，每条列车大概有15到16节车厢。4条列车平行在四条轨道上，而牵引的车头则在隧道顶部天花板上，有条专属的轨道。通过特殊材料做成的缆绳拉着下面的列车前进。”
  “虽然你描述的很抽象，但我还是听懂了，这个造型想想都有点神奇。这么设计是为什么？”沈充忍不住又问。
  “月球引力小，为了节能，一个车头拉4条列车绰绰有余啊。”球哥。
  “那这些跟我们要找的目标有什么关系？”沈充。
  “关系很大，我已经查到你们要找的人，在后天上午，也就是7月7日上午，购买了10几张十点发车的MJ7716号列车票。”球哥。
  “你这消息可靠吗？”沈充略有疑惑。
  “100%可靠，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帮你查到的。不过四条列车，加起来有近60节车厢，他们具体在哪里就靠你自己找了。”球哥。
  “这到不难，毕竟我们这边人多，地毯搜索就行。”沈充。
  “抱歉，我忘了告诉你。票已经差不多卖光光了。我这边好不容易抢到10张票，可以转卖给你，不过嘛。。。！”球哥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时候他又开始敲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沈充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说吧，多少钱。”
  “嘿嘿嘿，沈老板就是干脆，10张票10万星币吧。”球哥发出招牌的笑声。
  “这点小钱你也要赚，真不知道你格局在哪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口口声声自己动辄千万上亿的买卖。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一会给你转钱，收到立刻把票发过来，警告你别再耍花样。”沈充不屑地说道。
  “哎呀，我也是一分一厘白手起家到现在，不容易的，哪像沈老板你，出生就靠近终点，年纪轻轻就在大财阀身居要职。比不得，比不得。”球哥。
  “别废话，也别再有其他讨价还价了。”沈充。
  “放心，之后再有新情报我才联系您。”球哥。
  沈充也懒得再跟他这种小人客套，随即挂断了线，李懿就在他身边全程听着他们两的对话。等通话结束，李懿率先开口了：“马上把钱转给他。还有，你立刻通知秦江雨，借他的手把这个讯息放给政府那边的人。”

  “你觉得这个消息可靠吗？”沈充问道。
  李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打开了电子地图，随后指着地图对沈充说道：“长安要塞在月球雨海地区，从亚奇克萨城过去，要先坐6小时地轨，接着再租用月球车开一小时就到，不管我父亲在不在这列车上，目前到达长安要塞最快的方法就是这个。只要比他先到目的地，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沈充点点头，随即按照李懿的指示把钱转给了球哥，到账的同时，球哥把电子票券传输了过来。
  李懿确认无误后说道：“从火星追到这里，我一路上用了各种手段拖慢他们的行程，如今终于到了最后要面对面解决的时刻了。”
  “可是我们只有10个人能上车。就算加上政府那边的人，也就二十个人左右，要在60节车厢里找人，还真不容易。”沈充说道。
  “能找到固然重要，找不到也没事，我的最终部署还是在长安要塞。”李懿说道。
  “那秦江雨以及政府那批人怎么对付呢？”沈充问道。
  “等到了目的地，他们对我来说价值已经不大了，最多就是用来消耗我父亲的力量而已。”李懿。
  “可是我发现，秦江雨这个人其实也挺不错，他的那些朋友还都是中国政府的人，我们犯不着跟他们树敌吧。”沈充说道。
  李懿用疑惑的眼光看了看沈充，她没有第一时间把想说的话说出口，而是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看来你这段时间跟秦江雨不知不觉有了点情谊啊。”
  “日久见人心嘛，至少目前为止我没发现他这个人有过什么坏心思。”沈充回道。
  李懿这时走上前，搂住了沈充的脖子：“好人坏人是不会写在脸上的，你的个性就是这样，太容易相信人，你看这个球哥。今天这么晚才联系我们，指不定又动过什么坏心思呢。”
  沈充也双手抱住李懿的腰，随后笑着说：“反正你全都知道，我还要去琢磨那么多干嘛呢，安心当个快乐的傻子不好么？”
  李懿吻了他一口：“别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了，这些天尔虞我诈的事你也见了不少，不要随便相信别人懂吗？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沈充听到李懿的这番话，整个人幸福的骨头都酥了，忍不住用力把她搂在怀里：“好，你说的任何话在我这里都对。”
  “快去通知秦江雨吧。好让他早点传消息给那边。”李懿说道。
  “可是我现在走不动了。”沈充顽皮地笑道。
  “去你的，办正事。”李懿佯怒道。
  “好好好，不过刚才球哥也说了，地轨列车的票不好买，政府那边的人上得去上不去还是问题。”沈充说道。
  “他们会有特殊渠道，你就别瞎操心了。一会我们好好部署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我这边有两套计划，A计划是明，B计划是暗。这次你可别说我有什么瞒着你了哦。”李懿说道。
  “遵命大小姐。”
  说完他们两个走出房间召集所有人到会议大厅部署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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