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33章
省一院几乎每天都有救护车的鸣声，却很少像今晚似的被警笛声响了满院。
警车来了又走，一个护士给病人下药的消息立马传了出来。
“护士下药？”
“听说还是个孩子。”
“病人没事儿吧？这也太不是人了吧？”
“妈，以后你可只吃孙护士拿的药！”
……
顾宁岫给睡着的妹妹盖了盖被子，出了病房。
陈国生正在和李护士说话，看到她出来，两人停了下来。
“崊崊睡了？”李护士满脸愧疚，握了顾宁岫的手，“都怪我，当时曹医生让去帮忙打个麻醉，徐护士说帮我送药，想着她也是做惯了的，我就没想那么多，交给她就走了，哪成想……”
被换的是一种直接作用到神经的药。
因为顾宁崊是小孩子，所以在药量上需要特别注意。
换的药和顾宁崊需要吃的长得几乎一样，但药量却是成倍的。如果不是顾宁崊记性好，能分辨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李护士家里也有女儿，越想越后怕，眼泪都下来了，不住地自责。
顾宁岫知道这种有心算无心最是管用，事情发生了，除了始作俑者，和别人关系都不大，就摇了摇头安慰两句，看向陈国生。
陈国生的一贯的睿智和温和没了，整个人仿佛更加苍老。
回视的目光同样充满了羞愧和歉意。
比李护士更深。
平日再冷静的人在面对牢狱时很难再保持镇定，更何况还是个女孩子。
所以徐护士在警察的询问下，没几句就绷不住了，哭着说是陈思虹让她这样做的。
顾宁岫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宁岫，我真的——”
陈国生脸上火辣辣的，才拜托人家为妹妹的口无遮拦保密，转眼儿外甥女就要害人家妹妹。
“陈主任，”顾宁岫打断他，平平静静的样子，“我真的很不喜欢吃亏，尤其是让家人吃亏。”
陈国生怔了一下，缓缓咽下想说的话……
省一院家属院就在医院后面，所以警车呼啸着来去的声响听得清清楚楚。
正在给女儿削苹果的陈国苹一顿。
“这又是怎么了？前两天西边儿响，今儿咱们这儿响。”
随口抱怨两句，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却发现女儿的脸色不好看，以为她还在为相亲的事儿生气。
“行了。吴家那小子不行，咱们就再见几个别的。这两条腿的□□不好找，喜欢我闺女的小伙子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以往对她这些话要高兴撒娇的女儿这次脸色却更差了。
“怎么——”
陈国苹刚要问女儿为什么反常，就听到本来在远处的警笛声竟然越来越近。
而陈思虹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苹果掉在地上，满脸惊慌。
“妈！警察不会来抓我吧？！”
陈国苹先是愣了一下，脸一下子白了，急声厉色，“你干什么了！”想起来女儿回来时对顾宁岫的咒骂，“你去动那个乡下丫头了！”
陈思虹六神无主，抱着陈国苹的胳膊，急得要哭，“我就想教训一下她！”
谁让她欺负她，还跟她的相亲对象那么亲近！
可那个村姑嘴太利，连她妈都被晃了一下，她就想到了那个生病的小女孩儿。
想让那个小女孩儿出点事儿，让顾宁岫不好受！
听了闺女干的事儿，再听到停在院子里的警笛，陈国苹朝她手上打了两下。
“你怎么可以想这个主意！这要是害死人，被发现了，你要担责任的！”
陈思虹本来就很害怕，见陈国苹还说她，觉得委屈，扯着嗓子。
“能出什么事儿！我就是让徐玲换了下药，而且就在医院，赶紧治不就行了！谁让那个顾宁岫——”
“闭嘴！”陈国苹一把按住女儿的嘴，“从现在开始，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警察问你就哭！”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
“你好！警察，开门配合一下调查。”
“妈！”陈思虹直接哭了，“妈，救我！我不要——”
啪！
陈国苹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压低声音，“冷静！记住我刚才说的！你什么也不知道！哭！”然后抬高声音，“哎，来了！”
指了指她，眼神严厉，看陈思虹流着泪点头，才整理了下衣服，去开了门。
先是一脸惊讶，在听了警察的叙述后，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让陈思虹好好配合，紧紧握住她的手，语含深意。
“咱们没做过就不怕查，妈一会儿就去接你！”
陈思虹听出来她妈会安排好一切，稍稍放了心，哭着跟警察走了。
而陈国苹在警笛声消失后，拿起外套和包就出了门。
笑着跟出来看热闹的邻居解释着女儿的冤枉，一路走进夜色中，去了徐玲家……
徐玲之前虽然不合群，但一直本本分分的。
能听陈思虹的话做出这种事儿，一是因为要换的药确实不容易被看出来，二则是因为她家缺钱，而陈思虹给了她五百块钱。
陈国苹一直知道，钱能解决很多事。
既然五百块钱可以让徐玲放弃道德动手，那她相信，更多的钱就可以让她改口，把陈思虹摘出去。
而这个口，没人比她的家人更方便帮她改了。
可没想到，面对她递过去的信封，徐家人竟然拒绝了。
陈国苹脸上笃定的笑有些挂不住。
“怎么？嫌少？”
徐玲她妈看了她哥一眼，一把推开她的手，颇为不屑。
“我才不是那卖女求荣的！陈思虹把我闺女害了，就得去局子里陪她！”
说完，还出手推了一下陈国苹，“你快走！这事儿没得商量！”
徐玲她哥立马上前一步站到徐母旁边，不善地看着她。
陈国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下脸子，满心怒火。
“那你们说怎么才能让徐玲改口？”皱眉看他们，“你们也不用在这里给我装多在乎徐玲，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平时就是把她当摇钱树？”
徐母露出些理所当然，“她是我闺女，当然得养我，养家！”看了儿子一眼，“要想让我们玲玲改口，可以，拿三千块钱来！”
“三千？！”陈国苹咬牙，“你也不看看你闺女值不值这么多！”
徐玲他哥接了话，一副无赖的样子，“我妹是不值，可你闺女值啊！”
陈国苹瞬间脸黑，可也没了办法，陈思虹还在等着她。
回了家，到卧室打开衣柜，从最里面的隔层里拿出来几个各式各样的信封。
也来不及把信封拆了，直接一股脑地带给了徐家人。
“这下行了吧？你们赶快去见徐玲。”
徐母把信封一股脑揣了起来，连连点头，转身就出了门。
“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陈国苹看他们确实朝派出所的方向去了，松了口气。
等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岔开了，才骑着自行车出发，准备去接陈思虹。
却不知道，本来朝着公安局去的两人转了个弯，出现在了省一院的门口。
徐母一脸精明，“哎，姑娘，咱们可是说好了，你要多给我两百！”没忍住拿出那几个信封甩了下，“你教的方法真不错，她真能拿出来三千！”
顾宁岫看着她手里那些信封，笑了，“没问题。”拿出个纸包递过去，“这是三千二。”
徐母还没伸手就被儿子拉了一下，上前一把拿过钱。
徐玲他哥立马打开点了一下，满意地把钱揣了起来。觉得跑不了了，才问出来一早想问的问题。
“哎，我说，你图什么啊？都是钱，咋这个钱有啥不一样？”
傍晚时候他们正在吃饭，这个姑娘就找上了门。
说他妹为人受过被抓了，但不久就会有人来找他们谈条件，他们可以狮子大张口。又承诺他们，把拿到的钱原封不动地交给她，她不仅原数奉上，还多给两百。
顾宁岫把几个信封叠在一起，笑了笑，“是有些不一样。”
却没多说，转身回了医院。
徐家人对视一眼，觉得奇怪。不过一想，钱都到手了，管它一样不一样。
三千呢！
就担个罪名而已，没两年就出来了。出来找个人一嫁，不还是能安安生生过日子？
把自家闺女，妹子的未来计划得好好的两人着急忙慌地往派出所赶。
然后被挡在了门口。
不让进！
“哎！我要看我闺女！”徐母急了，往前一步就要闯。
“哎哎哎，知道这是哪嘛就敢闯？”吴子强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却严厉，“这是公安局！”
徐母一下子闷了声，立马被儿子拉着往后退了几步，徐玲她哥道着谦。
“不敢，不敢，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转头低声跟他妈嘀咕。
“你不要命了！也想跟玲玲一样啊！”
徐母也怕。
“可那个陈思虹她妈——”
“人家不让进，又不是咱们不找玲玲！不怪咱！”
“那钱？”
徐母实在不想把到嘴的肉吐出来。
她儿子更不想，眼珠子一转，拿了主意，“咱们回老家！要是玲玲不用坐牢，会回去找咱，要是坐牢……”
那就更不用管了。
徐母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吴子强看着两个人脚步飞快地消失在远处，揉了揉鼻子，进去找好兄弟。
“你先走，今天晚上这案子就得结，我得加班儿，也喝不成酒了。”
“那明天中午再请你。”吴子强为自己目的不纯有些脸红，连忙承诺补上。
“也行。”虽然为他临时跑过来有些惊讶，不过兄弟嘛，干脆答应。
吴子强松了口气。
他是松了气，陈国苹可憋着气呢。
左等右等等不到徐玲那边的消息，她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要求见女儿，可警察说两个人正在审问，得等。
陈国苹心里一个咯噔。
闺女性子急，想不到那么多，这万一说漏嘴……
整件事发生的太快了，陈国苹根本没有时间去缜密准备，现在想想，感觉越来越不好。
果然。
陈思虹还是没撑住，面对细致的指认，招了。
承认是她指使徐玲换的药。
在外面听到警察转告的陈国苹头蒙眼花。
现在只剩下唯一的办法了。
陈国苹深深看了眼派出所的大门，骑着车回了省一院，急匆匆地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
“老崔啊！你可要救救虹虹！她——”
满脸的焦急和摆出来的凄婉在看到丈夫面前的那些信封时瞬间冰封……
可能是崔院长的八卦传播太广，众人的目光都在他的污点上。却忘了在蒙上这些灰尘之前，他可是省里有名的清廉院长。
在他管理下的省一院，是不允许出现私下手病人钱财的事情的。
一个能在一把手位置上待了将近一辈子的人，怎么可能真是个除了爱情什么都不要的人？
陈国苹看到丈夫失望，复杂，嘲笑的眼神。
他从没有这样看过她。
“苹苹啊，你可真是贴心！”崔院长把一个个写着“院长收”的信封一一摆开，嘴里的夸奖没有一丝笑，“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陈国苹不知道为什么给徐家的钱会出现在这里，可现在她最关心的是陈思虹。
“老崔！这些我都可以解释！”留着两行泪，凄楚无比的样子，脑子拼命转，“可是虹虹等不了啊！她一个姑娘家，要是背上了劳改犯的名声，以后可怎么办？！你去问问刘局长，能不能网开一面！事情都是徐玲做的，跟咱们虹虹没关系啊！”
崔院长看着摆在面前的信封，平淡地说，“你不用解释。”抬眼看着这个他信了一辈子，却背地里搞小动作的妻子，“而且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未遂犯奔波？陈思虹又不是我闺女。”
听到这句话，陈国苹彻底愣了……
顾宁岫一早带着妹妹办好出院手续后，回了佳佳拿行李。
“丫头要走了？”前台大妈看她们大包小包的，连忙上前接了一把。
“谢谢大妈，”顾宁岫把布料和衣服打包好，背在身上，左手提上黑藻和护肤品，右手拿着暖水壶。
把水壶递过去，又拿出来一个蛤蜊油，“天冷了，大妈干完活儿就用这个擦擦。”
“哎呦，”大妈泪都要下来了，这亲闺女都没跟她说过这个话，一把拉住顾宁岫的手，“丫头，这下次来省城一定得来大妈这儿住，大妈把最好的房间给你留着！”
“哎！那下次我给大妈带我们三山海产厂的海产过来，给大妈尝尝鲜。”
大妈很惊讶，海产厂？
顾宁岫拿出来一叠吕一亮送过来的广告单，抽了一张递上，笑眯眯。
“大妈看看，这是我们海产厂的宣传单。”
大妈看顾宁岫的眼神更亮了。
哎呦，这还是个干大事的姑娘。
这锦上添花的事儿可不能错过！
看了一眼蛤蜊油。
“来，这些是要发的吧？”一把拿过她手里的单子，“放大妈这儿！大妈这儿人来人往的，方便！”
顾宁岫感激地点头，“大妈您真好！”
大妈面对这张好人卡很高兴，把她们姐妹送出大门，看着人走远才回去给新来的住户办入住。
旅店里几个客人在讨论省一院昨天的八卦。
“昨天的动静儿听到了嘛？”
“闹那么大，咋不知道！”
“我本来还在打鼓，这出了会害人的护士，还要不要在这里看病。哎嘿，这人家院长大义灭亲，连自家闺女都不包庇。看来还是老牌子靠谱！”
“还有那个害人的护士，听说她家里人勒索人家三千块钱呢！让人家给告了！大半夜被警察堵在回乡下的路上！人财两空！！”
“哎，要不说呢，人在做天在看！这亏良心的事儿就别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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