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
“水”
晏不识的声音沙哑微弱，轻轻呢喃着。
身体上的寒意渐渐退去，渐渐回暖的体温让他感到有些不适应。
他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梦里有永怀尘。
“师尊、师尊？”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声又一声，小心翼翼的，又充满温柔。
晏不识手指微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双眼，睫毛轻颤，模糊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袭干净利落的白衣，还有红幔高垂，烛光飞溅。
“你终于醒了。”
永怀尘嘴角带笑，伸手将晏不识扶了起来，又将茶盏递到他的嘴边。
晏不识一阵恍惚，怔怔地看着面前人逐渐清晰的脸庞，双唇紧闭，竟连要喝水都忘记了。
永怀尘见他不动，索性拿过茶盏，自己闷了一大口包在嘴里，向正神情恍惚的晏不识对嘴喂去。
一个热吻抵住牙关，长驱直入，将温热的水送进晏不识嘴里，带着一丝柔软。
晏不识一怔，瞪大了双眼。
却没有推开他。
永怀尘见晏不识没有反抗，心底忽然升起一团火，灼烧起他五年修得的寒潭心性。
他用力地咬住晏不识的唇瓣，温热柔软的感觉在缠绕的舌间摩挲、扩散，晏不识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永怀尘一只手搂住晏不识的腰间，呼吸急促而紊乱，他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晏不识，紧些，再紧些。
“几个月没换衣服，身上臭烘烘的，我要沐浴。”
晏不识粗重地喘着气，挣脱开永怀尘炽热的吻，温热的呼吸拍打在脸上，两个人挨得很近，近得有些看不清彼此的五官，只能感受到身体隐隐传来的温度。
“好。”
永怀尘声音沙哑，他轻轻松开搂着师尊的手，没有多言，又倒了一杯水来，确认晏不识已经无恙，才转身去备热水。
晏不识坐在床上，面前顿时空旷了起来，清清凉凉的空气进入鼻息，散去了心中邪火。
他扭头看向提着水桶走来走去的永怀尘，恍惚间还以为身在梦中。
自己好像被徒弟强吻了？
侧室中，永怀尘直接用离火诀烧起水来，温润的灵力充盈在室内，火焰被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一会儿便有腾腾雾气扩散到卧房中。
永怀尘伸手试了试水温，正欲去将晏不识叫过来，谁知刚刚转头，便瞧见师尊一袭红衣，半露着上身，饶有兴致地靠在屏风上盯着他。
“师、师尊。”
永怀尘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去给我找件新衣服来。”
晏不识微微歪着脑袋，兴致盎然地浅笑道。
“是！”
永怀尘眨巴着双眼，紧张得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果然无论经历了多少事情，每每站在师尊面前，都会不知所措。
晏不识看着永怀尘仓皇出逃的背影忍俊不禁，自他从剑冢出来，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边想着，晏不识褪去衣物，妖冶红袍顺着洁白的肌肤滑落在木板上，他的身体并不算好看，剑冢之力与寒毒困束着心脏，胸口处暗红色的纹路如数根般爬开，一直延伸至腰间，狰狞可怖。
晏不识深吸一口气，缓缓迈入大木桶里，将半个身体都浸泡了进去。
“师尊。”永怀尘低低唤了一声。
他将整洁的衣物抱进来，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朦胧雾气中的晏不识。
“嗯，过来帮我搓搓背。”
晏不识挑眉道，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调戏他，身体轻轻转过来带动水面，哗啦的声响撞击着永怀尘的心，永怀尘刚刚才喝了几杯水，现在竟又口干舌燥了起来。
“好。”
永怀尘挽起袖子，呆呆地走上前，将师尊墨色的长发拨至一边，狰狞的红色纹路又一次映入眼底，他不由得手颤了颤。
这五年来，师尊日日受寒毒折磨，该有多痛？
晏不识的锁骨正盛着一汪清水，倒影出永怀尘心疼的目光。
晏不识感受着身后之人湿润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耳廓被水的热气蒸得有些发烫，他缓缓闭上眼睛。
白巾裹着热水和手掌的温度，直接覆上了晏不识的后背，温热的水温覆盖住那狰狞蔓延的暗红色纹路，晏不识背部忽然一紧，轻轻颤动了一下，又渐渐放松下来。
永怀尘撩起水浇在身上又落下的声音传入耳中，竟让他心底腾升处一种安心、依赖的感觉。
“讲讲吧，这五年都发生了什么？”
晏不识张嘴轻轻吐着气，不紧不慢地问，通过雾蒙蒙的水汽悠悠传入永怀尘耳中，听着竟有一番静谧安宁。
永怀尘怔了一下，缓缓开口，讲述起了自己在寒潭修炼的经过，声音亦如沉寂千年的寒潭般，散发着一股拂去人间尘埃的清冷。
可当目光落在晏不识身上时，却不自觉得露出温柔。
温柔得有些诱惑。
“短短五年，突破宗师境，天下无出其右，连师尊也要追不上你了啊。”
晏不识叹道，心底忽然闪过一丝落寞。
纵使体内的寒毒与剑冢之力暂时受到了压制，可不知道将来哪一天又会发作，发作起来，会不会又伤害到身边亲近的人？
整整五年的折磨消耗着他的生机，晏不识生怕催动体内的剑冢之力，如今不敢调动灵力，更不敢让情绪有太大的起伏，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还能活多久。
“那便由我来保护师尊。”
永怀尘理所当然道，手指摩挲着晏不识的脖颈，他忍不住弯下腰，额头抵着师尊散发着热气的身体，重重咬了一口。
晏不识吃痛，双唇紧抿，闷闷的嗯了一声，听在永怀尘心里，竟觉得痒痒的，抓心挠肺。
永怀尘眼底染上几分水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室内雾气弥漫使得空气稀薄起来，两人的脸颊都爬上一抹绯红。
“师尊，我们”
永怀尘声音沙哑着，想要把从前那些没做的，统统补上。
晏不识缓缓闭上眼，寒潭内五年的修炼让永怀尘的性格冷淡了不少，可当温暖的肌肤触碰在一起的一刹那，晏不识心里依旧荡漾起一阵波澜。
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侧室内，在雾气缭绕下格外诱人，永怀尘死死摁住晏不识的后脑勺，生怕他跑掉了似的，双唇紧紧贴合在一起，撕咬着、疯狂着
“咚咚咚——”
正当晏不识紧紧攥住永怀尘的衣襟，要将他也拖下水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只听宋歌那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晏长老，怀尘师弟，掌门请你们到太玄殿一见，飞鸾楼和煌风城的人来啦！”
靠！
永怀尘被宋歌打断，心里暗骂一声，顿时窜起一股怒火。
自他从寒潭出来以后，心静如水，只有晏不识能搅起一番波澜，而旁人根本无法牵动他的情绪。
今天竟是，难得生气。
“好，一会儿就来。”
谁知晏不识竟立即松开了永怀尘，将他向后轻飘飘一推，清了清嗓子，特别配合地回应道。
“师尊”
永怀尘有些委屈，可怜巴巴地望着面前准备起身的晏不识。
“飞鸾楼与煌风城一起到，恐怕私下里早就商议好，要就我之事，向碧水十三峰施压。”
晏不识冷静地分析着，掠过永怀尘动情的目光走向衣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快来，用你的灵力帮我烘一烘头发。”
晏不识想起自己如今废人一个，也不闹，索性理所应当地吩咐起永怀尘来。
永怀尘拉耸着脑袋，像只失落的流浪狗，委屈巴巴地抬手伺候起晏不识，那在寒潭蕴育了整整五年的高冷气质，在晏不识面前顿时溃不成军。
春山如笑，太玄殿内。
谢青书与封念白端坐在客座上，身后是持剑而立的谢长安。
煌风城收到无垢峰血气扩散、晏不识疯狂杀戮的消息后，立即便有飞鸾楼的弟子与师尊在书房商议了整整一晚。
第二日，师尊便告知众人要前去碧水十三峰拜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去兴师问罪的。
众仙门本就忌惮晏不识，他作为天底下唯一的天人境，若迟迟无人有能力与他制衡，时间久了，人们就会害怕，甚至想要扼杀。
他知道师尊此番与飞鸾楼私下勾结，要上碧水十三峰找麻烦，本不想趟这趟浑水，可又想起叶庄
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晏长老稍后就来，请二位掌门稍安勿躁。”
主座之上，一袭松石绿道袍，鬓边两缕白发更深的邓三清轻抿茶水，淡淡道。
这场面竟似曾相识，上一次如此会客，急着去催晏不识，还是封正乐前来讨要永怀尘的时候。
如今光阴轮转，当年那个碧水十三峰中不起眼的弟子已迈入宗师境，有了护住一整个宗门的实力，而意气风发的晏不识，寒毒缠身，苦不堪言。
还有封正乐，那小子很给他面子，比封念白讨喜多了，只可惜
“邓掌门，我等只是担心晏长老体内剑冢之力未除，倘若再度发作，恐将成为天下的祸端，还请您勿怪。”
封念白向他轻轻颔首道，自从接受飞鸾楼后，他的性子倒是被磨砺得沉稳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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