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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第六章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夜渐渐深了,简惜夏将被子展开铺好后便钻了进去,困意尚未袭来便听见内室隐隐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简惜夏忙从被子里爬起来侧耳细听,只听那声响犹在,她不禁想是不是里面的陈岁寒有什么吩咐,于是急急下地朝内室行去。

        行至拔步床前,他说话声音便觉越来越大,可是说的什么却听不清楚,简惜夏惊觉他是不是梦魇着被困在噩梦里出不来,于是也没多想便朝他伸出手去。

        她本意是想摇醒他,哪知手指才一触碰到陈岁寒的胳膊他便猛地从床榻上弹跳起来,异常警觉敏感的伸出手来一把掐住简惜夏的脖子,而后手臂一用力,重重的将她惯倒在床上。她长发原本披散在身后,随着身形摔倒亦在空中扬起一道飘逸的弧度。

        好在床榻上被褥厚软,她没有摔的太疼,只是觉着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紧越来越沉重,她渐渐觉着连呼吸都开始费力。

        她在陈岁寒的掌下拼命挣扎着,哪知他就像疯了一样力道加重不说,嘴里还恶狠狠的说道:“杀我啊,你们不是都想杀了我吗,来杀啊!”

        房内烛火摇晃,挣扎间简惜夏分明看见他眼中充斥着浓烈又疯魔的杀意。

        他一定是疯了!

        简惜夏张着嘴拼命地想说什么,可是竟然一句完整的话都喊不出,扑腾间她手臂乱挥,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也正是这一巴掌好似一瞬间就他清醒了,显见他整个人怔住,随后手上力道松懈下来。

        陈岁寒目光直直看向他手底下正掐着的人,因险些窒息而脸色涨红,发丝凌乱眼角还悬着泪。

        他望着简惜夏的那双眼睛呆呆失神,而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般,手指像在火上炙烤,烫的他一下子缩了回来。

        几乎丢了半条命的简惜夏伴着咳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惊魂未定,便被人从床上捞起来一把搂在怀里,陈岁寒手臂的力道不亚于方才掐她脖子的力量,一手箍着她的腰背,一手托着她的颈后,下巴抵在她的颈窝,一遍一遍说着简惜夏根本听不懂的话。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陈岁寒闭着眼,只在她耳畔重复这一句。

        简惜夏被摁在他怀里动弹不得,清晰的闻到他肩头的淡然冷凝香气。她身子用力朝后弓去,手掌抵在他身前,试图推开他。

        良久他都纹丝未动。好在简惜夏稍缓了一口气哑着嗓子低低说道:“大人,我是简惜夏……”

        仅这一句,既像落地无声又像天塌地陷,猛然将陈岁寒自梦魇导致的幻境中剥离出来,他身子一僵,然后眼眸睁大,瞳孔中的迷潮迅速退却,转换成往日的清明与凉薄。

        他眼珠微挪,正瞧见怀中人凌乱的鬓发,他将人松开,而后捏着她的肩膀仔细端详,看清简惜夏的脸庞之后他才终于彻底清醒,他将人用力推开,然后曲腿坐于拔步床的边沿。

        一声埋于心口的叹息道不尽他的失望与惆怅。

        “出去!”他声音冷若寒刀,一如既往。

        简惜夏不敢耽搁,生怕丢了性命在这里,忙从床上爬下来,逃似的离开内室。

        陈岁寒抚额独坐冷静了许久,才渐渐从那失落憎恨的梦魇中脱离出来。实际上简惜夏的猜测没有错,他的确有隐疾,而且是难以除根的心魔,此病世间唯有一人可解。

        回来之后简惜夏将自己整个人包进了被子不敢再出来,连掉眼泪也是偷偷的,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经历方才那一场,惊魂未定,她心肝脾肺都是颤的。她清楚,方才若不是陈岁寒及时收手,她现在早就一命呜呼了。

        一股堵噎好久的委屈一下子全部迸发出来,她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哭的满身颤抖,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她的命运会变成这样的?

        她甚至想,若是那时她真的从船上跳下去或许结果会比现在好些?

        她在这世上早就已经是孤苦伶仃一个人,无人在意她喜悲,无人在意她饥暖,她什么都没有,她终是什么都没有……

        晨光微熹,简惜夏坐起身来穿鞋下地,将被子叠好搁到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去,此时已有婢女入门来准备给陈岁寒伺候梳洗。

        这种事儿不必简惜夏来,所以她只静立于一侧等着他召唤或是打发。

        昨夜她是哭着睡着的,今晨起来头还晕晕的,她目光偷偷朝陈岁寒的背影看去,只见他一切恢复如常,丝毫没有昨夜疯病的影子。

        待他一切穿戴整齐,房里的婢女们皆轻步出去,陈岁寒才召她过来。

        行至他面前,陈岁寒只冷垂着眼眸盯着她,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她水肿的眼皮和毫无神彩的眨眸子。

        他打心眼里冷笑起来,果真没有一处可以同她比得。

        “昨夜的事,你若敢说出句半句,我便将你五马分尸。”又是这般平静的语气,却说着最骇人的话。

        但是简惜夏明白,他这般说来绝非只是吓唬,他好似是真的能做出那种事的人,尽管她从未见识过。

        简惜夏整个人的头皮都在发麻,却还不忘急急应着,“是。”

        她能跟谁说?她敢跟谁说?

        这两日似乎陈岁寒公务不忙,整日留在府里很是清闲,多时都在书房中看书,而他看书时需得留着简惜夏立在一旁规规矩矩站着,像个人形的摆设,偶尔还会抬眸看她两眼,似是能被当成摆设便是她最大的用处了。

        酉时,她与陈岁寒一同乘着马车行去参政知事李大人家赴宴,听说帖子是半月前便下的,只是不清楚为何他处处都要带上自己。

        像这种场合,她不管是什么什么身份都本不该去的,但是他好似全然不在意。

        他人到堂中时,宴早已开,众早已习惯了他迟迟的性子。

        落席而坐,简惜夏同长宁立于他的身后,陈岁寒一直在宴上同人讲着什么,简惜夏听不懂,也不想听,只是脸上略起不安之色。

        方才出门之前喝了一大杯茶,这会儿尿意袭来,有些难忍。

        她想离开又不敢,还是长宁觉出她有些不对,这才小声问:“怎么了?”

        见长宁问,她有些羞于启齿,可是眼下哪里顾的了那么多,只小声道:“我想我想上茅房。”

        “”长宁脸上飞过一抹无奈的神情,随后便叮嘱道,“快去快回。”

        好歹有人发话,简惜夏听了脸上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悄悄退出堂中。

        解决完了之后,简惜夏觉着神清气爽,回来路上见着夜中美景不禁有意放缓了步调,李府算大,可是景致却好,园中的花草繁盛,花香气扑鼻。

        花草这种在平常人眼中常见的东西在她眼中便是难得,上次在忱安园,因为太过紧张,所以根本来不及欣赏美景,这次好不容易偷了闲,她忍不住在花丛间停下脚步细闻花香。

        灯下花儿颜色黯淡,照不出白日绽放时的美艳,她蹲身下来,见着四下无人便抬手小心摸了摸花瓣。

        不禁连连暗自在心里可惜,为何陈府里从不植花草,连一株都见不到。

        殊不知偌大的陈府实际上早已明分两半,一半是由何思孝掌管,另一半是由陈岁寒自己掌管,泾渭分明,也只有陈岁寒掌管的这一半不见绿植花木罢了。

        花瓣软绵,她只轻触两下,便听前头亭前有人声传来,她心一惊,想着被人瞧见了怕有麻烦,加上又怕陈岁寒万一一会儿发现她不在怕是不妙,于是忙起身寻着来时方向行去。

        心里急带的脚步急,她一条腿才迈到复廊上便迎头撞上一人,随后一股浓烈的酒气亦漫在她的脸前,简惜夏一皱眉,脚步连连后退,扶着墙面同人道不是:“对不住,我走的太急,没看路。”

        对面的是一个醉鬼,摇摇晃晃的步调在原地打转,身后还跟了个提灯的小厮。

        那醉鬼扶了廊柱,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子,模样生的俏丽,倒让他心生一动,那醉鬼顿时心生邪念,朝她前踏一步,指着她的脸口齿含糊着问:“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那醉汉现在虽然脑子不算清醒,可看的出她这一身非府内寻常下人穿的粗布麻衣,便猜她是哪家官邸中人。

        简惜夏一怔,只想快些离开,于是忙报家门道:“我是我是陈大人府上的。”

        她说的委婉,不敢轻易自口中报出陈岁寒的大名。

        “陈大人?哪个陈大人!”朝中不止一位姓陈的,这醉汉一时想不出是哪个,他也似没什么耐心,干脆一甩袖子上前一把扯过简惜夏,“我管哪个陈大人,过来陪老爷我玩玩。”

        说着便将人往廊下的密高花丛中带去,丛中土地松软,简惜夏几乎是被拖着走,尚未来得及呼喊嘴巴便被人捂住,那醉汉身上的酒气笼罩在她的头上,她在他身上胡乱的推抓。

        只听那醉汉骂了她两句:“还敢反抗,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随即便是一耳光甩过来,打的简惜夏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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