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二十岁（1）
千鹤应太宰治的邀请，来到那家名为lupin的酒吧门口。
就是这里了。她盯着那块不起眼的招牌心想，太宰治破天荒叫她过来一起喝酒的地方。
通常，千鹤只和旗会的同伴一起喝酒玩乐，她不喜欢打台球，但是很乐意为大家调酒。而且，他们那种对待正常人的方式也让她很喜欢，虽然她不知道在这里用“正常人”这个词是否合适。
至于太宰治，如果说她有多少属于他的夜晚时间，那么大概只有这人大半夜冷不防打电话骚扰她的时候了。千鹤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有时半夜会有紧急任务，所以她的手机通常会开震动模式，某天夜晚难得没做噩梦，猛然被太宰治一个电话惊醒，吓得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她赶紧接通询问怎么回事，另一头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太宰，你还好吗？她问。但是太宰治就像睡着了一样，她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千鹤刚从梦里惊醒，正困得要死，本想等他开口，结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第二天起床一看，好家伙居然还没有挂断，也不知道太宰治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
当然有时太宰治也确实会说点什么，但几乎每次都是不着边际的怪话，让她很怀疑他只是想骚扰自己。千鹤没有一次是回复他的，她只会继续保持着通话状态，然后闭眼继续睡觉，但也从未主动挂断过。
会半夜打来的是他，主动挂断的也是他。
过一会儿再次打过来的还是他。
因为这个，千鹤偶尔一整晚都睡不好。
第二天去问他发什么神经，太宰治也不会回答，等下一次他再打来，她也只好继续把手机放置着。这就是太宰治占用她夜晚时间的状况了，至于喝酒，还真是一次都没有。电话里的他貌似带着醉意，说不准只是为了让她过去接他罢了。
千鹤收回思绪走进去，太宰治果然坐在吧台边，看到她以后眯着眼睛笑起来，抬起手臂朝她打招呼：“小千鹤，这里这里。”
这个举动完全没必要吧，千鹤心说，出乎意料的是，太宰治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男人看起来成熟健壮，腰背放松地微弓着，双肘支撑在桌上，一副不骄不躁的平和模样。那一头利落的红色短发，喝酒的姿态，还有米黄色的外套，都让千鹤感到极其熟悉。
一个名字就要从唇齿间蹦出，却在男人回头看过来时，被她堪堪咬在了舌尖。
红发男子用那对碧海晴空般的蓝色眼眸静静地看了千鹤一眼，目光错开了些许，好让她不会感觉到被注视的不适。
真不巧，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瞧呢。这个名叫织田作之助的男人。
太失礼了，千鹤心想，怎么能一直盯着陌生人看。但是她移不开眼，而且像是笃信织田作会包容她的失礼一样，她难得任由自己目不转睛地看下去。
只不过，她应该也知道，纵然对织田作生好奇是件令他暗自得以的事，但如果盯太久的话，也是会招来猫猫的不满的。
“织田作，今天你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太宰治握住了千鹤的手，指节暗暗用力，让她吃痛地回过神来。
织田作不明就里：“没有，和往常一样。”
“那就奇怪了，小千鹤看什么需要花这么久的时间呢？”
感觉太宰治的凝视，千鹤倒没觉得有什么危险，他确实有点醉意，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打电话把她叫来的吧。他的掌心难得这么发烫，千鹤抽出手，推说自己只是有些惊讶而已。然后又朝织田作介绍自己：“——让您见笑了。初次见面，我叫唐泽千鹤，是太宰的女朋友。先生您叫我千鹤就好，请多多指教。”
“幸会，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一本正经地回应，两人礼节性地握了握手，又各自愣了一下，似乎觉得未免过于正经了。
太宰治被千鹤的主动盖章成功顺毛，暂且不计较她盯着织田作看太久的事，什么也没说再度把手塞进了千鹤手中。千鹤无奈，只好顺着他的意掌心相抵，然后看他勉强满意地勾起唇角。
织田作觉得太宰治可能是在等他们相互闲聊，想了想认为自己应该先开腔：“太宰他喝酒的时候，经常提到你。”
千鹤很少从第三方那里得到太宰治的评价，而且如果是由织田作说出来的，那可信度就会高很多，“是吗，那他说了些什么呢？”
见对方感兴趣，织田作回忆道：“他说你不喜欢辣，说吃不到辣味的蟹肉煲很可惜。”
太宰治沉默了，不是说这个啊，织田作。
千鹤看了他一眼，不太服气地在织田作身边坐下，“是因为太宰不会吃辣，所以才不做太辣的食物影响胃口的，而且经常喝酒的胃也不应该总吃刺激性的东西。”
“说的也是。”织田作深以为然。
“对吧对吧，织田先生也是这么想的吧。虽说多任性一点也没关系，但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呀。”终于遇到了赞同自己的人，千鹤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织田作则有一种她在养孩子的既视感，但他不说。
“稍微吃一点也没关系吧。”太宰治不甘心道。
“是没什么，你要是很想吃的话，我会控制辣度的。”千鹤捏了捏他的指节，又对织田作说，“织田先生对海鲜粥有兴趣吗？我还蛮会煮的。”
太宰治还没有意识到，织田作对他来说已经是重要的朋友，若非如此，也不会专门这整么一出。
千鹤在看到织田作之助的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他确实喝醉了，亦是聊天上头了，才会在电话里对她提出这种“建设性”的要求。因为夜晚是他们各自的时间，而这间酒吧，和这位虽然他没有特意介绍、她却能看出是他的友人的人，是他私人的世界。
就像打算住进集装箱里时那样，他把彻夜未眠的她叫过去当苦力，却也把来访的门票悄悄放入了她的口袋中。
虽然总说他是一只胆小的蜗牛，一点震动都会立刻缩进壳里不再出来，但不得不承认，他才是小心翼翼不断试探着的那个啊。
再说到今晚，太宰治被织田作吸引着，自然而然地认为要是千鹤见到织田作，一定也会被他所吸引。他有这样的把握，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他想用一个不杀人的黑手党把她留下来。
他的判断没有出错，织田作之助对她而言，有着十分特殊的意义。只是这样的意义不属于她，而是另一个世界的“千鹤”。
似乎是约定俗成的惯例，喝完了面前的酒，织田作就打算离开。千鹤本来想问他要个联系方式，但又觉得这么做毫无道理，于是自嘲一笑，礼节性地送上一句注意安全。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相比之下，还是先把喝醉的太宰带回去比较重要。
千鹤手上用力，想把太宰治扶进自己开过来的车里，结果他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扑进了她怀中。千鹤扑得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撞上车门，正好能支撑着搭在太宰治的后腰上。
别说，小腰害挺细。
“小千鹤，刚才为什么看织田作那么久啊？”
太宰治的脸凑得极近，好像要仔细研究千鹤眼神里的内容，发烫的吐息拂过鼻尖，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品尝到他唇角的酒香。
他鼓起脸颊表达自己的不满，似乎又很喜欢这种能把人困在怀里的姿势。酒精推动着他脑中的旖念，把那些散乱在记忆中的星屑聚拢起来，无法克制地膨胀起来。
他关上了车门，一声闷响砸在心上。
“你喜欢织田作吗？”
千鹤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细算起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明确说到“喜欢”，虽然听上去和他本人没什么关系。
“不可以喜欢他哦。虽然我也知道会被他吸引，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是不可以。”太宰治不紧不慢地说，像是微凉的刀片顺着肌肤的纹理来回刮蹭，引逗着产生一些毛茸茸的想法。
“嗯，不会的。”千鹤抵住他微热的额头，“松开手，让我送你回去吧。”
太宰治停了停，仿佛在等待什么，至少可见他是没有把后面半句听进去的。等来等去，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低头去瞪人，自顾自贴上她的唇瓣。
少年压下来的吻有些惩罚的意味，室外的光线很暗，烈酒的存在感很强，他抚上她眼角的指腹热度惊人。千鹤被他无师自通的吻技亲得耳根发烫，本该洞察对方心意的头脑也陷入一瞬间的空白，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她在回应他的求索。
喝醉以后的少年意料中的脆弱，亲完就拽住了她的衣袖，低低地说了一声“我跟你走”，便将脑袋抵在她的肩窝上。
千鹤抿起被咬得红肿的下唇，稍微平复了被蛊惑到的心情，把太宰治弄到车后座上去。怕他胡闹，她不敢让异能体来开车，只好亲自驾驶，还是将人送去了集装箱。
这段日子她几乎都没时间光顾这里，本来以为会乱得一塌糊涂，结果进去一看居然还好，只是生活痕迹有点久远，看得出来他也很久不曾住过了。一思及太宰治的睡眠方式，千鹤就不敢想这几天他是怎么过的。
千鹤回头，太宰治站在门口讷讷地望着她，明明是他的地盘，他看上去却比她还要拘束。无神的视线游移了一会儿，还是落到了别处。
“早点休息吧，明天给你煮海鲜粥，多放蟹肉。”她上前帮太宰治解开了领带，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又脱下他的外套，抖一抖挂起来。
太宰治没有回答，在集装箱里转悠了一圈，似乎已经把她给忘记了，躺在榻榻米上开始打电话。过了几秒，千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挑了挑眉，敢情有时候太宰治是喝醉之后打给她的，难怪总是忘记挂断。
她有点好笑地接通了，想看看太宰治会怎么说。
只听太宰治对着电话低语，“医生，好难受啊，现在胃痛得睡不着。”
“喝点热牛奶，然后揉揉肚子。实在不行的话，就要吃药了。”
千鹤当着太宰治的面，用平时应对患者的口吻嘱咐，却见他神情有些茫然。她了然一笑，跪坐在太宰治身侧，“今天医生有好好回答你哦。”
“治不好的话，”太宰治握住了她按在小腹上的手，“就别想跑了。”
“好，我不跑。”
千鹤顺势将手覆盖在太宰治的手掌上，引导他隔着衬衣揉动小腹，缓解莫须有的腹痛，“听医生的话，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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