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二十岁（7）
漆黑的布刃散逸着如烟如雾的黑暗气息，精准无误地贯穿了敌人的身体，将他们串联起来高高举起，狠狠钉在两侧的建筑物上。
人体在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后，扭曲破碎得不成样子，大量血污炸裂在他们背后的墙壁上，构成了烟花般的奇异图案。随着「罗生门」的切割，血雨从撕裂的尸块中洒下，溅落在肮脏污秽的地面上，沿着墙根的轨迹朝两侧蔓延。
目睹了这一幕的武斗派成员们，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他们全部沉默着，这种沉默是对少年实力的畏惧。
多么危险啊，这种攻击型的异能力。
解决完战斗的芥川龙之介回过头，离他最近的那个十人长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丢人后，他紧咬住牙，脸色泛青。
芥川没有理会，转身立刻奔赴系统提供的下一个地点，鉴于他目前的上司给他安排了相当紧凑的作战任务，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哪怕一秒钟。
“这次行动，黑蜥蜴和银都会参与。”
独立的mafia办公室里，千鹤这么对芥川说道。
银站在芥川身侧，有些羞涩地看了一眼兄长，脸上仍是淡淡的神情，却不难看出她内心的期待。
芥川看着双手交叉，端坐在高背椅上望着自己的千鹤，她半眯的玫色眼睛似笑非笑，俨然还是惯常那副无法看透的神态。这一次，他猜到了千鹤接下来要说什么。
“希望你也能来哦，芥川君，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真实实力吧。”
于是，芥川按照千鹤的制定的计划抵达任务地点，根据可靠情报，他将在那里迎战敌方的异能者。mafia这一边除了他以外，还派出了一支小队作为援助，但对于这个举措，芥川认为是多余的。
他之前向千鹤反映过这个问题，可惜对面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因此和那个小队一起行动时，他没有一点好脸色，这下更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了。
芥川知道他们害怕着他，先是出于对他的直属上司太宰治的畏惧，见识到「罗生门」的杀戮风格以后，那种畏惧又转化为对他本身的恐惧。恐惧感如影随形，连同他也化身成为其中一部分，被厌恶，被孤立。
不过他并不在乎，或者说这样才好，不会有碍事的家伙挡道。
芥川独自一人来到敌方基地的哨站，杀掉两个敌人之后，他收到了来自指挥者的声音。
“太宰先生！”
他难以置信地叫出了这个充满敬意的称呼。
怎会如此？他之前一直以为这次行动是由千鹤负责的，而作为主要战力的黑蜥蜴和另一支武斗组织，都是由她训练，所以会在作战中听她调遣。难道说，对付这种规模的地方组织，原来需要动用干部级别的高层力量，尤其是那位先生吗？
芥川不敢有任何耽误，立刻按照太宰治的指示执行计划，脑中却浮现出了和眼前的战斗毫无关系的念头——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和太宰先生产生交集，这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他会重新回到那里去？
这也是千鹤交给他的最后一项任务。
芥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索性抛开杂念直取指挥室，沿途解决掉基地警卫，最后干脆利落地切开大门。他迈步闯入，一眼就看到坐在指挥官座位上的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由再次吃了一惊。
“不要露出那副惊讶的可爱表情嘛，芥川君。”
白衣女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本应该在后方指挥的千鹤，此刻正坐在敌人首脑的位置上，随着芥川的破门而入按下手中的秒表。芥川看了一眼电子表上显示的数字，还有千鹤背后的控制面板，包括每一条过道的监控画面，其中有一半是被他摧毁的。
地上陈横着几具无名尸体，其中一具爬在工作台上，全身上下找不到任何致命伤口，连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却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像一口布袋般趴伏在那里
那是组织的首领。
芥川收回视线，哑声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些是……？”
“奇怪，太宰没有和你说吗——直取指挥室，解救并带回人质。”
芥川不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但实际上他没有怎么考虑人质是谁的事情。
原来，所谓的人质是千鹤小姐吗？可哪个人质会坐在敌人基地的总部里面，悄无声息地干掉所有指挥层，还像使用自家主系统一样操纵这些仪器？
千鹤看到芥川的神情，就知道他在困惑什么，了然一笑，起身解释道：“这只是一次实战试炼而已，针对武斗派磨合度和灵活性的试炼计划——我只是预先多跑一趟，担任试炼的主考官。别的不说，从哨站一路直攻过来，途中遇到很多阻碍吧？但是你全部解决了，真是不错的成绩，不愧是太宰看中的异能者呢。”
芥川再次扫了一眼千鹤的秒表，怎么说呢，有被她装到。
“这么说，全都是事先计划好，和敌人一起对付黑手党吗？”
“敌人当然还是敌人，没有和敌人商量合作的道理，只不过单纯让你们出手太简单了，所以我来提高难度。”
千鹤示意芥川去看指挥面板，其他地方的战斗还在继续，和黑蜥蜴斗争的，正是这个组织余下的武斗势力。千鹤通过那个已死的首领给他们发号施令，然后他们根据千鹤的指示，与mafia殊死搏斗。
得益于千鹤诡诈的战术，双方在战力悬殊的情况下还是打得难舍难分。
芥川的目光在十几个监控面板上飞快游移，很快就锁定了一处，那是银和敌方杀手对峙的一幕。
千鹤察觉他的呼吸明显顿住了，这对兄妹，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实际上对彼此的感情非常深厚。想必，芥川也在担忧妹妹的情况吧。
期望她成长，期望她胜利。还有，期望她平安。
千鹤注视着指挥面板，自言自语道。
“小银人生中取得的第一滴血，果然还是在算计之中比较让人放心呢。”所以，把她放心交给我吧，芥川君。
后面那句话，出于对芥川心情的照顾，她没有说出来。
芥川垂下眼，压低嗓音说：“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就要坚持走下去。”
芥川龙之介选择追随他的老师，银选择追随兄长加入mafia，并且走上暗杀者的道路。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为此担负起相应的风险和磨难，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如果未来某一天，他失去力量虚弱得昏迷卧床而遭遇险境，银也会这么想的吧。
芥川并不知道，这一刻，千鹤被他的无心之语牵动了心思，在战斗中愣住了神。
自己选择的道路吗……
受伤后被太宰治带去诊所的那些孩子们，除了加入mafia的芥川兄妹以外，其余的孩子大多都选择回到擂钵街继续讨生活，偶尔可以在诊所这里得到一些周济。剩下少数选择留下来，由千鹤联系同意收容他们的孤儿院，最好能经过正规手续，为他们寻找领养人。
这是他们各自的道路，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好。但是，仅仅是这副每个人都努力朝未来命运奔赴的样子，就足以令人动容了。
千鹤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既定的命运上做出更多改变。
这件事，硬币可没有给她答案。
算算和太宰事先商议好的时间，千鹤认为差不多了，动用首领的指挥权很快解决了战斗。
其实，这个势力看似并不起眼的组织，拥有着连mafia都要虚心学习的隐藏绝活。为了破解这招绝活，千鹤和太宰很早就开始布局，让芥川去盖房子时她曾有一天缺席，就是因为要亲自配合太宰收网。
在计划中，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战，当然也是检验芥川兄妹和黑蜥蜴的一战。
为了防止团队内部默契度过高、过于理想化，千鹤派出了另一支陌生的新手部队，趁机让他们尝到军火和血的滋味，好进一步锻炼韧性。
千鹤私底下还盘算着，这次让银和黑蜥蜴的人接触一下，以后可以把她分配过去，交给百人长广津前辈。虽说选择道路是银的自由，但尽可能让她走得更久更远，稍微操作一下也没关系吧。
“炸弹五分钟后引爆，届时整座建筑都会坍塌。”她重新按下了秒表，“芥川君，是时候继续执行任务了，把我这个人质回收吧。”
芥川点点头，用「罗生门」突破指挥室内外的防御工事，在墙上暴力破开一个大洞，冷风止不住地灌进来。这里位于建筑的最顶层，如果要逃生的话，赶到楼顶天台是一个好选择。
「罗生门」刺穿墙壁，好让芥川能够紧紧附在楼身，仿佛一只巨型八爪鱼般行动自如，八爪鱼还伸出一条“触手”，勾住千鹤的腰肢，直接把她从里面拉出来。
千鹤悬于虚空，无意间往下方一看，顿时有些眩晕，连忙抓紧缠在腰间的「罗生门」。
“千鹤小姐，莫非您恐高？”
“还好……请务必尽快完成任务。”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被「罗生门」稳稳当当送到楼顶的千鹤心想，要是在经历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以后，能得到一个安心的拥抱就更好了。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鸢色眼睛，看来是如愿以偿了。
抱个满怀的太宰治笑得意气风发：“这位小姐兴致真好啊，在即将引爆的大楼天台投怀送抱，是为了更好地欣赏到脚下火光迸裂的美景吗？”
千鹤安抚了一下自己可怜的心脏，刚才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高空跳动得尤其厉害，直到现在都还在打着鼓点。她还注意到，刚才还缠在腰上的「罗生门」已经消失了，回头一看，只见芥川站在天台的边缘处，目光如炬地盯着太宰。
“看来你和小千鹤相处得很愉快呢，是我小瞧你了，芥川。”太宰治语气如常地说。
芥川龙之介：？？？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有点心虚的千鹤充满了危机意识，先于芥川意识到太宰要说什么，想要打哈哈先行离开。
太宰治扣住了她的手腕，头也不回道：“这位小姐，距离烟火表演还有四分钟，时间充裕得很呢。来聊聊吧，关于暗巷里的那具尸体。”
他早就知道了，之所以选择到现在才说，是为了等待这个即将爆炸的时机。难道，假如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会拒收她这个人质吗？
这真是，理智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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