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那无数的样子，一点点从记忆中涌来，塞满了他的世界。
肖筠猛的从水里挣扎而起，他喘息着，茫然的望着四周。
没有人。他的少年，在刚刚，离开了他。
肖筠的目光落在了洗手台上，那里有两只相靠在一起的牙刷，一旁的挂着一粉一蓝的两条毛巾，而自己触手可及的浴缸旁，放的，是季莫言习惯的蔚蓝沐浴液。
那清冽的雪松味仿佛正从那黑色得瓶身中泄了出来，很冷，甚至刺鼻，没有了肖筠平日里喜欢的那种，干净纯粹清润的味道，因为那个用身体的温热挥发掉前调的人，已经不在了。
肖筠望着洁白的瓷砖，他才意识到，原来季莫言早就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塞满了他生活的每一寸。
贪恋太过于暖人的欢愉，终究是让他上了瘾。
他猛的站起了身，边走边换上干净的衣服，发丝都没来得及擦，抱着一件外套就推开门走到了夜色里。
此时已经是凌晨了，街道上早就没有了人。
肖筠一个人抱着外套，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寻找着。
季莫言走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带，穿着薄薄的衣衫就走入了夜的冷风里，肖筠心里有些焦灼，这么晚了，他又能去哪里。
他拨通了宽哥的电话，收到的却也是季莫言没有在的消息。
季莫言的社交圈，单调的可怕，他一个人去哪里了呢。
肖筠在昏暗的路灯下，婆娑摇曳的树影里寻找着，那记忆中的感觉涌了上来。
很多年前，也是那么一个夜晚，他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一遍一遍的寻找他的狗崽崽。
那被冷风灌喉的刺痛感，仿佛都还在身体里，他却居然推开了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狗崽崽。
肖筠的眼眸突然有点涩，他走了好久，却是依然不见季莫言的身影。
就在他已经感觉双腿没有力的时候，他终于，在空旷的小区后门湖边空旷的平台上，看到了蹲在了花坛边的季莫言。
昏黄的路灯落在他抱膝的身躯上，与肖筠记忆中，他捡到季莫言时那么像，周遭都是漆黑的他依靠在那唯一的光源上的样子，让肖筠眼眶里的液体一下就忍不住涌了上来。
他悄声的走近，在他身旁停下。
季莫言抬头望他，两个人沉默以对。
肖筠以为，季莫言肯定会说点什么，至少会说点气话。
可是季莫言却是沙哑的开了口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然后对着肖筠伸出了双臂，轻声道
“抱。”
肖筠立马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他眼眸里滴落了出来，他蹲下身，紧紧的抱住了季莫言。
季莫言在他肩头蹭了蹭，突然从背后掏出来一坨不明的东西。
“我给你买了这个。”
肖筠挑眉看着那一坨花花绿绿的东西，忍不住笑“烟花？你这个时间还能买到这个？”
“好吧……我早就买了，偷偷藏在楼下的，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结果，我们今天吵架了。不过，我还可以用这个哄你开心，虽然不够惊喜了。”
季莫言撇嘴，一张脸因为酒精又吹了冷风有点红。
“那我装作不知道，等你点好了，我再睁眼好吗？”
说着肖筠闭上了眼，然后就感觉到一旁人牵着他走了几步，到了空旷的地方。
接着就听见了，烟花在天空炸开了的声音。
他睁开了眼，看着那个少年，从烟火的火光中，冲他跑来，那炫彩的烟花在他身后绽放着。
肖筠忍不住向他伸出了双臂。
季莫言快速跑了几步，到他的身边，抱住了他，肖筠湿润的发丝蹭在他得脸上，季莫言抬手帮他把帽子盖上，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肖筠望着天上绚烂无比的烟火，在黑夜里，绽放出最美的火光，划开了那夜的黑幕，在这冷夜里，用他短短一瞬间的灿烂却温暖了肖筠的眼眸。
肖筠仰头望着天空，那玻璃珠一样透亮的眼眸里，印着灿烂的烟火，他低声问
“怎么想到给我放这个了？”
季莫言抱着他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我以前，看过一个你的视频。你一个人，站在人群里，望着天空，那个样子很美好，却很孤单。”
“所以，我想，你总是愿意有一人，陪你看烟火的。”
肖筠轻轻的笑了，侧头轻吻了一下季莫言
“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照亮了我的整个夜空。
“肖筠。”
“嗯？”
“你不是说，我们的关系很尴尬吗？”季莫言突然问道。
肖筠沉默了一下“只是……”
“所以。”季莫言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建立一种新的关系吧。”
不是老板保镖，不是哥哥弟弟，不是床伴火包友。
是——
“男朋友关系。好吗？”
“你真的不进去？”
肖筠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季莫言握着方向盘点了点头。
“他对于我来说，只是陌生人而已。”
说完他伸手过来亲昵的抱着肖筠亲了一下
“当然，如果你很希望我以你男朋友的身份陪你进去，我也不是不愿意。”
肖筠笑着推了一下他“破小孩儿，领地意识还挺强。”
说着拎着包装好礼盒下车，肖筠推开了那扇无比熟悉却又沉重的铁艺复古雕刻花门，那吱呀声仿佛是推开时空大门的手，熟悉的花园里，还种着他以前喜欢的玫瑰，正在姣好的阳光下炙热浓烈。
佣人给他开了门，他拎着那个礼盒踩着柔软的地毯，从旋转的老式楼梯而上，然后穿过那挂满着艳丽名画的回廊，停在了那厚重的红木雕刻门前，他深呼吸了一口，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曾经这门后的天地，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去。
所以，这最后一次，他没有敲门。
手指放在了冰凉的把手上，深呼吸，微微颤抖，直到那金属都被他的体温捂暖，他才推开了门。
四壁都是巨大的重叠在一起的书架，柔软的地毯上，厚重的精致的窗帘，角落里的低沉旋律的留声机，都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易正躺在椅子上，手边放着喝了一半的红酒。
“你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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