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零落成泥
“许久不见，你倒是出息了不少，怎么？大白天便打算把自己灌醉。”
钟离随手撩起长袍的下摆，微笑坐在了紫芙对面。
“你不知道吗？我是千杯不醉。我还从没喝醉过。”
紫芙的话透着满满的骄傲，可不知为何钟离末却仿佛在里面听出了一丝微弱的酸楚。
“即便你再善饮，这么喝下去早晚也是会醉的。仙人喝了坠云头才是真正的仙人醉，莫非你瞧不起临城最烈的酒！还是不要拿我的极品仙人醉过瘾了，如此牛饮简直糟蹋了我的好酒。”
钟离末嘴上虽嗔怪她，可也看出今日紫芙的不同寻常来，还是默默又为她斟上了一杯。
“嗯，好喝。”
仰头一口饮下杯中酒，紫芙满足的眯起眼睛，细细回味酒香在口腹间弥散的清冽气息。
钟离末看着今天格外奇怪的紫芙，猜测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有如此的表现！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杀人干净利落，毫不手软的丫头吗？
钟离一直派人关注着紫芙的动态，知道她在西南的遭遇，知道她刚成为林正轩的侍妾不久。
以紫芙的身份抬了姨娘不是应该很高兴嘛！奴籍能抬为姨娘在临城可不多见，这是一般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可他没想到紫芙并没有那般快乐，甚至连从前放肆的小丫头都好似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面前的一副躯壳。
钟离末不喜欢这种连他都弄不明白的感觉，当即遣了五湖出去调查，半个时辰内他就要知道缘由。
紫芙不管面前的钟离是什么心思，依旧不间断的喝着酒。
看她的神情，是不会主动说什么的。钟离便无声的陪伴在桌旁，紫芙饮一杯，他便跟着饮一杯。直到桌上的十个酒壶都被两人喝空。
一场豪饮从晌午延续至日暮，可紫芙的头脑依然保持着最后的清明，晶亮的眼睛看不出半分的浑浊，连钟离末都很佩服紫芙的酒量。
可只有紫芙自己知道，她的心已经醉了，因为心头的麻木之感一时间竟让她忘了疼痛。
钟离一直没有开口询问紫芙到底为何喝酒，因为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已经足够钟离末了解任何他想知道的事。
千机阁的情报遍布盛安国及周边各处，那些宫廷密隐，侯门丑闻，地方贪官，只要他想知道就自然有办法知道。
既然明白紫芙到底为何难过，他便更不会多问。
在他看来，盛安国的礼法都是屁，何况那些所谓的习俗和规矩。
但钟离从来没安慰过人，不知道如何开口，所以还是继续陪她喝酒吧！
紫芙看到五湖去而复返，便明白钟离已然知晓她因何在此。
但却没看出钟离有任何的安慰之意。
也对，像他那般身份地位的人物又怎会理解自己如蝼蚁般挣扎求生的痛苦。
她想要一份爱，一份尊重，可这个想法却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并不奢望这个世界的人能懂她的诉求。别说是男人，就连很多被奴役惯了的女人都觉得理所当然，这才是最可怕之处。
紫芙怕她一直让步，一直让步，哪天蓦然回首会发现自己早就忘了当年的追求。
紫芙不愿浑浑噩噩，她想提醒自己，即便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也要守住心中的祈愿，否则便真是白活了这一世。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嘲一笑，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太稚嫩了些。
回想前世看过的无数宫斗剧，众女为夺得一人的宠爱互相构陷伤害只求被多爱那么一点点，想想真是可悲。
不过紫芙也着实佩服她们忘我的爱情观，若是自己定然做不到将心爱的男人扯成碎片与人分享。
那些无视丈夫拥有众多女人，还能和她们称着姐妹的强大人士，就真的心如止水吗？
也许那只是无力改变，不得已的无奈之举。所有的和谐可能都不是表面上的那般美好单纯。
不需要任何人开导，所有的事情紫芙都在心中一疏一通，看得分外清明。
只有自己通透了走出来才是真正的看开，外界的因素一直存在，即便再规劝也作用甚微。
既然越不过那座高山，那便选择自己能走的路。
心中思绪已定，紫芙向迷弟招了招手，小家伙白色的身影一闪便回到了紫芙袖中，就如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执行上峰的命令。
扔下一锭银子，紫芙就打算起身往回走。可刚起身站稳，就被钟离扯了一下衣袖。她身形一顿，回身看着钟离。
“谢谢你陪我喝酒，我得回去了。”
对于钟离什么都不问，只是默默陪自己喝了半天的酒，紫芙心中还是很感激的。
不管他是否真的能理解自己，但最起码她在钟离身上感受到了朋友般的尊重。
“你记住，今后若是闷了就来天福楼喝酒，我这的极品仙人醉随你供应。但别处你不准去，懂了吗？”
钟离平淡却又不失霸道的口吻，引得紫芙想笑。
“知道了，可我若是出不来，你能否给我送些酒去？今后我怕是离不开它了。”
“想喝酒就递个消息出来，若是夜里，我可以亲自给你送去。”
钟离末低头啜了口酒，轻松随意的一句便把紫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连连摆手，直说不敢劳烦小郡王。
看紫芙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小脸，钟离末没来由便觉得心情愉悦起来。唇边略显邪魅的牵扯出一个弧度，冲紫芙挥了下衣袖，表示任她离去。
紫芙刚才被钟离一吓，酒瞬时醒了大半。
几次会面颇为轻松的相处，让她差点忘了面前这个人的可怕。若是哪天夜里他真去寻自己开心，还不把她的魂都吓飞了。
不敢再多往下想，看见钟离的动作，紫芙如获大赦般就往外走。可紧接着就听到身后有道平静舒缓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我可以等，说不定哪天夜里你会主动来寻我。”
听到那句近乎深情又暧昧的表白，紫芙身形微乎其微的慢了一拍，可终究连头都没敢回就出了酒楼。
摸摸袖中迷弟顺滑的皮毛，紫芙平静了下呼吸，好在喝酒喝得心都有些麻木了，否则恐怕真要被这家伙影响了。
她觉得钟离末是好好的霸道王爷不当，莫名开始走深情忠犬路线了。
“太可怕了！”
紫芙碎碎念着“惹不起，惹不起”，脚下生风般很快就回到了侯府侧门的巷子口。
趁着四下无人，身影迅速隐没在了略显荒凉的巷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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