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包袱上门

一场闹剧总算画上句号，刘宇皓那厮被押解到衙门当众施以杖刑，陆凌枫在一旁看着刘必温也不敢放水，咬咬牙结结实实让人打了他三十杖，没了半条命，就算活下来以后怕也是个废人。

        三位女子感激涕零的对几人长跪不起，以防万一，由叶熙和陆昭护送她们回家。交谈间得知，几人并非亲身姐妹，而是邻居，唱歌女子叫李清柔，抚琴女子名方淼淼，执盘女子名莫文兮，此次是因为李清柔的父亲病重，家中拮据才结伴出来卖艺。

        等陆凌枫这厢看完行刑赶到时，方淼淼和莫文兮已经回了家，李清柔的家最远，小小的院子却纤尘不染。李清柔有些拘谨的请几位贵人进屋，给他们上了茶。

        那杯子明显是仔细的又清洗了一遍，虽然有些陈旧，茶香却很是清新怡人。叶熙不禁问道这是什么茶？

        李清柔微微一行礼，落落大方的回答：“贵人谬赞了，这只是城郊山脚的普通竹叶，上不得大雅之堂。只是我煮茶是用晨起收集的露水，而这竹叶自采摘回来也一直是在井中留存，所以喝起来别有清香。”

        “李姑娘别叫我贵人了，他们俩是贵人，我和你一样就是一升斗小民。”叶熙指了指陆昭和陆凌枫说道。

        “清柔虽算不得大家闺秀，总也是读过几年书，懂得道理的，叶姑娘救了我，您便是我的贵人。”李清柔说完便是又要行跪拜之礼。

        叶熙赶忙扶住她说道：“哎，可别行礼了李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理所应当，更何况你我同为女子，当然要帮忙了，哪有作壁上观之理。”说到这，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抬头对着陆凌枫便翻了个白眼。

        陆凌枫不自然的变了脸色，心下苦笑，这丫头竟然还记仇呢，那种情况下自然要先大局考量，他按兵不动是为了之后的一击制敌，罢了罢了！在这丫头心里，自己怕是个又矫情又冷酷的形象了。

        李清柔的父亲重病卧床，叶熙便为他诊了脉，算是多年积劳成疾，花时间调养还是可以好的，她挥笔留了药方子，然后直接伸手跟陆凌枫要银子。

        “我身上没带钱，七殿下行行好就当普度众生吧。”

        陆凌枫无奈的笑笑，从衣襟内掏出两张银票递给她，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宁王兄，我今日可算是明白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七弟此言差矣，我可没惹过熙熙，不过今日看来，不惹是对的。”

        对于两个人的打趣，叶熙才懒得理睬，她将银子和药方交予李清柔并细心的交待了一些问题，这个姑娘面对强权不畏惧，面对权贵也不巴结，知进退识大体她是很喜欢的。

        回去的路上，有一些刚刚亲历过的老百姓认出了几人，纷纷向他们道谢，感恩解决了刘宇皓这个地方一霸，给当地人民带来了平静和安乐，有老婆婆给他们送上自家的鸡蛋，还有小贩热情的招呼他们来摊上吃饭。

        此时此地，陆昭和陆凌枫才是真正的明白，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解决了一个恶霸而已，对他们来说甚至不需要什么力气，只要用身份压一压自然就可以轻松搞定。但是在老百姓的眼中却成了伟光正的英雄，是拯救了他们日日藏匿的不安，唯恐被祸及的残喘，那些发自内心的感谢与崇光，带给两人的是真真切切的震撼。

        原来，老百姓的心愿竟是如此简单，所谓的国泰民安亦如此。

        信念这东西呐就跟种子一样，一旦在内心生出了芽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改变了两人原本规划的路。在未来很久很久的岁月中，无论白云苍狗，即便风起云涌，初心却从来未忘。

        又过了数日，刘必温一改开始的疏离感，这几日倒是伺候的无微不至，人前人后笑脸相迎，借此倒是吃到了不少金陵特色美食，几人的感情也是迅速升温，现在便是陈晋之都能和叶熙顺口开起玩笑了。

        插曲发生在准备离开的一早，驿馆外通报有一名年轻女子找叶熙姑娘，听描述约莫是李清柔，陆昭便差人将她唤进来。

        不过几日未见，李清柔整个人消瘦了一圈，面色憔悴不堪眼下黑灰一片，见到了两人便径直跪了下来。

        “李姑娘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怎成了这番模样。”

        李清柔伏地低泣，抬起头泪眼莹莹：“叶姑娘，我……我父亲昨日故去了……”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怎会如此？那日为李家大叔把脉之时，不过是略有亏损罢了，按叶熙的药方调理应该没有问题的。

        “按叶姑娘的药方吃了几天，我父亲已经有了好转，甚至可以下床了。昨儿个也不知怎的，我早上唤他不起，叫了大夫来看，发现已经回天乏术……我已经用你们给我留的银两将他老人家安葬了。”她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说着，整个人梨花带雨更显得柔弱难当，叶熙哪里懂怎么安慰人，陆昭又是明显坐在旁边自顾自喝茶，她赶紧着人将陆凌枫请了过来。

        陆凌枫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身缟素的李清柔伏地嘤嘤痛哭，一身劲装的叶熙在旁笨手笨脚的安慰，他不禁失笑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李姑娘，逝者已矣你还得节哀顺变。”虽然对李父的死有些许疑惑，叶熙也只能尽力的安慰：“你在这金陵可还有其他亲人？今后要如何打算呢？”

        听到此言，陆昭和陆凌枫都不约而同的微微侧目，俩人看到彼此的动作，已然了解对方的想法，继续看这李清柔下一步意欲何为。

        “我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他去了，我一个弱女子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叶姑娘，我自知身份卑贱低微，你们几位贵人都是好人，只求能做一个低等奴婢伺候你们，算是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陆昭冲陆凌枫一挑眉，看来又是冲着你来的？

        陆凌枫垂眼一笑，八成又是老三的手脚。

        屋里两个聪明人，只剩叶熙一个傻瓜还在手忙脚乱的安抚李清柔，她回头看看陆昭又看看陆凌枫，两兄弟装聋作哑并不接话，更是让她又急又气说道：

        “宁安王，七皇子！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啊，李姑娘这么可怜了，你们都没有同情心吗？我看七皇子身边只有晋之一个人，太不方便了，不如李姑娘就随行七皇子身边伺候好了。”

        噗！陆凌枫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这丫头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就这么随便给自己安排了？他眉头一皱看着叶熙，对方仿佛完全没看到他表情一般，把在地上哭泣的李清柔拉了起来，替她拍拍裙角的尘土。

        “李姑娘，我们七皇子人可好了，有名的温润如玉。你在他身边伺候，定不会亏待你的。来来来，你的行礼在哪里，晋之啊还愣着干嘛，搭把手啊。”叶熙突然而来的热情让几人摸不清头脑，可看她那真挚的表情紧紧抓着李清柔手臂的样子，又像是真的为她做主。

        陈晋之在一旁傻着脸不知所措，求助般的眼光看向陆凌枫，对方给他一个眼神让他照着叶熙的意思做，他才讪讪的上前去外面拿李清柔的行礼，又叫人给李清柔安排一间厢房。

        叶熙拉着李清柔好一顿关心，直到小厮过来通报厢房准备好了，这才安排人带李清柔过去先稍作休息。李清柔依旧是柔柔弱弱的行了一礼，跟着小厮前去。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叶熙马上换了一副表情，又是熟悉的高冷脸。看着早已一肚子疑问不做声的兄弟俩说道：

        “她没有武功，但是体质很特殊，我现在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需要一点时间查探。”

        “原来你一早便看出她不对劲了，我和老七还以为你突然圣母心大发，做烂好人呢。”陆昭笑眯眯的说。

        “我虽然不如你们这些皇室子弟，生下来就自带八个心眼，但我也不傻，我对自己的医术当然有把握，她父亲的身体就算没有碰到我们，个把月也死不了，而且这位李姑娘死了父亲竟然第一反应是来找只有一面之缘的我们，更何况你们的身份高贵，怎么想也是不合情理。”

        “那你看出来了，还让她跟着我们，这不是引狼入室吗？”陈晋之疑惑的问道。

        “傻啊你，既然知道她有目的了，当然是留在明处啊，放在暗处怎么知道是谁派来的有何目的。再说这两位大爷都是人中龙凤，还能被一个小女子拿捏住吗？”叶熙灵动的一挑眉，志得意满的样子看在陆凌枫眼中却是无比灿烂，他摇摇头故作抱怨说道：

        “你的好主意便是把她放在我这里？为何不是宁王兄承受这美人恩呢。”

        “因为七皇子殿下智勇无双啊，谅她一个小小女子也翻不出你的五指山。”这波吹嘘假得离谱，但是陆凌枫竟然很受用，便是默认了让她跟着。

        虽然是将李清柔以婢女的身份带上，陆凌枫以商量要事不便她听到为由让她单独一辆马车跟在后面，毕竟是两个大老爷们儿的马车，突然加了个女子，终归是不习惯。

        叶熙除外，可惜她直接蹦上了后面的马车，看都没看陆凌枫一眼。

        陆凌枫的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陈晋之依旧是坐在马车门前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声音，向陆凌枫问道：

        “我们真的要一直带着那个李清柔吗？殿下明明知道……”

        陆凌枫闭着眼睛回答道：“知道，八成又是老三的棋子。”

        “那您还让她跟着？”

        陆凌枫睁开眼睛，满目清明，他似笑非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如让老三认为自己此次计谋成功放松警惕，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女子，老三这算盘打的挺响。”

        “那用不用我找人盯着她？”

        “不必，既然不会武功，警醒着点便是。我们在各处插的棋子最近有什么消息？”

        “听说太后最近借故惩治了于贵妃，罚了三个月俸禄。本来还想降她位份，但是由于圣上赶到未能成功。”

        “皇祖母这是点她一道呢，萧家人哪里是任他们捏揉的。倒是父皇，每次都碰巧的过来和稀泥，不过是权衡两家的手段罢了。后宫惩治本应该由皇后出面的，我母后……”陆凌枫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陈晋之看到他的表情也是心中一郁，皇后娘娘萧嫣在得知陆凌枫遇刺时，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然后呢？”

        得知陆凌枫生还之后便再没有下语，而是继续回佛堂念经去了。

        后位、荣耀、儿女、夫君……他的这位母亲对一切都似乎不在意，自陆凌枫记事起便总是看到母亲冷漠的脸，对他和陆凌倩也不管不问，自小他便是在萧太后膝下教养长大的。

        对母亲，他从来都未曾抱有希望。

        马车上，叶熙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喃喃道：“好久没回家了，不知道阿元长高了多少。”

        谢玄笔称有要事办，先行离去，等到之后再找他们会和，好在他日常护卫打扮注意他的人不多，离开也无妨。

        任意门的总舵就在江北，这个江湖第二大门派虽然近年来因为门主任平生资质平庸而隐隐有被第三门派赤羽山庄超越之势，但根基总是在的，无论是镖局生意还是门派弟子均是一股不错的势力。

        “我们到了江北，回任意门要不要乔装偷溜回去？”叶熙向陆昭问道。

        “为何？你还怕你爹和你姨娘不让你回去啊？”

        “不是，我们不用防着陆凌枫吗？任意门好歹是江湖一股很大的势力，让他知道我的出身，可否对你、对我们有影响？”

        “无妨。凭萧家的手腕，想知道你的出身并不难，我们瞒不住他的，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反而减少他的猜忌。据我所知萧家手中也有不少江湖势力，此时他未必会将任意门放在眼里，毕竟江湖势力对于朝堂来讲作用并不算很大。”

        叶熙点点头：“只要不会给你带来莫须有的猜忌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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