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梅里夜雨
戴小橘坐上了梁迟他们这一辆车。
“嗯？怎么突然坐过来了？”梁迟疑惑道。
戴小橘回答：“那边恋爱气息太重，过来躲躲。”
齐佩佩倒是一听就听出来了，戴小橘就是专程来找她的。现在的小孩，精是精，但心思也好猜。
于是她也不装，直接问道：“说吧，什么事？”
戴小橘也不打哑迷：“姐姐知道江桓为什么不做原来的工作了吗？”
“你就是来问这个的？”她的问题让齐佩佩有些出乎意料，但也是在情理之中，“怎么？纪淳月不知道吗？江桓没告诉她？”
“相爱不一定是什么都需要知道。”
齐佩佩不禁冷哼了一声，从早上得知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她就一直凭着自己的高教养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但现在一个二十岁都没到的小屁孩不识趣来找她麻烦，她简直无法再忍下去。
“你们才多大？经历过什么就知道说情爱，最讨厌你们这些小鬼头的自以为是。”
戴小橘知道自己戳中了齐佩佩的肺管子，况且她的本意也不是来找她茬儿的：“也许是跟着月月久了，我一直觉得搞电影的人都很特立独行，想一出是一出，我佩服你们的勇气，像月月这样翘课去阿里的事情我就做不到。”
“姐姐你也是吧，放弃美西电影公司的offer，为了一个男人回国，真有勇气。”
齐佩佩没想到她竟然转变了话锋，心中警惕起来：“你想说什么？”
“姐姐，你要知道，江桓可不一定愿意跟你去美国，他可不在乎这些。”
车内安静了一下，只有空调吹风的声音。
谁都知道，江桓的心里只有藏区。
最终是齐佩佩轻笑了一下：“行了，你这说话水平，要不是我理解你的意思了还以为你是来装茶的。”
戴小橘也对她微笑：“对不起，我说话冲。”
齐佩佩又问：“是月月让你来的吧？”
“是，也不是，作为她最好的朋友，这些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听说她十六岁到现在吃了挺多苦的。”
“嗯，其实也没有那么苦，只是短短的三年时间罢了，还有我们陪着她。”
“是啊，现在她有江桓了，还有你们，很幸运。”
“姐姐一定会更幸运。”
梁迟在前面开车，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也一直在听她们的对话，听到这里，他总算舒了一口气，想把话题岔开，不让她们再聊下去。
“江桓这个人吧，我大学就认识他了。”梁迟说，“他上学的时候是真的野，谁也不听，逮着空子就翘课，学院里天天找他谈话，差点还挨过处分。”
“那时候我们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等后来他在电影节上获奖的消息传来时，我们才知道，他翘课的时间都是去藏区拍电影了。”
“他还没毕业就被导师推荐到了大公司里实习，因为能力出色，直接被留了下来。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很多都找不到工作，最后转行、考公的占绝大多数，我是几次苟延残喘才走到现在，他是最幸运的一个，看过他电影的人都知道这是老天爷赏饭吃。”
“不过现在他这样也挺好的，好歹是在做他喜欢的事情，自由。”梁迟最后评价道。
虽然摸不透。
戴小橘忍不住问道：“那他为什么不在公司了……”
……
“为什么？”纪淳月坐在江桓的副驾驶，戴着墨镜闭目养神。
“什么为什么？”江桓打开转向灯，超了前面一辆货车。
“为什么你不在以前的地方工作了？”
按照江桓的才华，等积累了几部大爆的作品让制片方赚到了之后，他想拍什么不行。
但纪淳月才问完，还没等江桓回答就又说道：“算了，你的理由肯定和我不想在兰州上学几乎是一样的，懒得听了。”
江桓理解她，笑说：“看来以前没少琢磨过这个问题，你看，你都累了。”
“是啊。”纪淳月伸了个懒腰，回头一看，发现奥利已经睡着了，于是把声音放小，“我都累了。”
她把墨镜摘下来，刚刚还晴朗的天气又阴了下来，藏区的天气和他们的心思一样，变化多端。
不过她喜欢藏区的阴雨天。
“不过你以后能不能告诉我听啊？”
江桓没有犹豫：“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
这句话让纪淳月切实感受到了江桓对亲疏关系的界限，在一起之前江桓对她确实很好，但是这样的好只是行动上的体贴照顾，而关于自己的事情他却绝口不提。
她记得她之前也问过，但是江桓只说了一句不想就是不想。
但是现在她是他的女朋友了，只要她想知道的，他什么都可以说，换一句话说就是，她什么都可以问。
纪淳月心里腾上了久违的安全感。
“我见过我爸的钱很多次，但没见过我爸几次。十六岁以前，我以为我很了解我妈，但现在我不知道在她心里，是她的人生重要一点还是我重要一点。奥利和小橘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以后也会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我不能过多地打扰。”纪淳月说。
“我的人生到现在只有十九年，其中十五年属于未开窍状态没什么好挖的，还有三年和你们江家有关，剩下一年的时间几乎都和你在一起，以后的时间也会和你在一起。”
江桓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只是需要爱人的坦诚：“嗯，我会告诉你我所有的事情，绝对不撒谎，不信你可以去问梁迟。”
“好！那先从你小时候尿过几次裤子开始说起吧。”
……
半路，他们在一处观景台停车休息，这里能看到金沙江的大拐弯，有当地人在守着，走近看还得花十块钱，齐佩佩和梁迟一起去了，戴小橘不愿给纪淳月和江桓当电灯泡，只是跟纪淳月说了事情办完了，就拉着奥利去小卖部买水。
现在正好是松茸疯长的季节，一路上都有藏民在路边卖刚采的新鲜松茸。
“你想吃松茸吗？”江桓问纪淳月。
纪淳月顺着江桓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一个藏族母亲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孩子，现在正下着雨，她一手撑着伞，一手艰难地拉下领口，露出胸脯给孩子喂奶。
纪淳月赶紧把江桓转了个身：“你别看！”
江桓笑了笑没说话，径直走到屋檐下，把伞递给了纪淳月。
纪淳月飞快地跑了过去，藏族女人的松茸不多，她全买了下来，好让她赶紧回家。
“那个……”女人说着不流利的汉话，“我能不能搭一程你们的车，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丈夫去镇上办事了，他本来说晚点再来接我的，但没想到……你一下子买完了我的松茸，现在又下雨了，我想早点带着孩子回家，我可以少收你们一些钱。”
纪淳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江桓，江桓也在看她。
她哒哒哒地跑回江桓身边，说明了女人的话，江桓点点头，说可以。
正好其他人也回来了，大家听了，也都表明没意见。
女人连声道着谢，站起身来。
纪淳月这才发现这女人身高很高，比快一米七的纪淳月还要高上半个头，红黑色的藏服显得她身材姣好，头发茂密乌黑，又长又粗的一根藏辫垂在腰间，这是已婚的象征。
她起身时没有站稳，江桓和纪淳月同时伸手扶了她一下，她身体前倾，带来了一股厚重的酥油香味。
纪淳月摸了摸自己已经拆掉了的藏辫，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样特殊的高原气质才最配得上江桓，像她那天跟着江桓到雪贡展览的时候，看见他周围围着他的那群穿着藏装的姐姐。
她的自信又没了。
“怎么了？”江桓感觉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发现她还愣在原地，立刻把伞撑在了她头上。
纪淳月怕江桓淋雨，很快就跟了上来，站在他身边，摇摇头道：“没什么。”
送女人回家的这段路上，纪淳月都没怎么说话，她不说，江桓就更不会说，只有奥利坐在后排，不停地逗着那孩子。
女人的家果然就在路边，没多久就到了，是一栋用木头搭的三层小楼，外面涂了红色的漆，窗户上都种满了鲜花和绿叶，和屋檐下的藏式花纹搭在一起像一个艺术品。
女人邀请他们回家喝一碗酥油茶，纪淳月拒绝了，于是女人也没强求，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串珊瑚项链戴在纪淳月头上，像是料到了纪淳月会摘下来，先她一步按在了她的头顶，说了一句藏语，然后抱着孩子离开了。
纪淳月低头看着那串散着酥油香的珊瑚项链，有些微愣。
那个女人说，祝他们长长久久。
江桓自然也听到了。
……
到达梅里雪山脚下的飞来寺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外面下着雨，清冷一片，但是却能闻到梅里的气味。
他们在酒店放好行李，便找了一家还开着的饭馆，把白天买的松茸烫火锅吃。
纪淳月撑着下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江桓发现了，戴小橘和奥利也发现了。
江桓给他俩使了个眼神。
戴小橘立马凑上去拿起纪淳月脖子上那串珊瑚项链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纪淳月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你看你，又是有人帮扎藏辫，又是有人送首饰的，你看看你身上现在戴着的东西，我看着都嫌重。”奥利打量了她一下。
纪淳月：“那你别看啊！”
不过她现在身上戴着的东西确实多，手腕上有和江桓一模一样的佛珠，有妈妈送的金手链，有耳朵上戴着江桓送的耳钉，脖子上本来就戴着她和江桓一起去扎基寺开过光的吊坠盒子，现在又戴了一串珊瑚，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女人三十开始穿金戴银。”梁迟一边吃一边说，“月月这是本事高才有那么多东西能穿戴。”
只有纪淳月自己才知道，这些首饰都是带有藏区灵气的，戴在她身上像保护罩一样保护着她。
她把那串珊瑚项链摘下来，戴在了戴小橘脖子上：“送你了。”
戴小橘拿下来还给她：“我才不要，人家是送给你祝你们长长久久的，给我是什么事儿？”
纪淳月看着那串颜色纯粹的珊瑚珠子，会吗？会长久吗？
齐佩佩转移了话题，担忧地看向窗外：“这个雨这么大，明天还能看到梅里雪山吗？”
几乎是同时，江桓和纪淳月异口同声地答道：“会。”
梁迟被他俩的默契吓到了，不信地看向他们：“这么肯定？”
他们又同时回答：“嗯，一定会。”
……
飞来寺的酒店为了方便观梅里雪山的景，都是设计的大落地窗。
纪淳月先让江桓去洗澡，她站在落地窗前，雨越下越大，雨幕遮住了梅里的云雾，让梅里藏得更深。
雨声和浴室的水声混在一起，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去洗吧。”江桓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纪淳月收起眼底的情绪，飞快地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衣服，路过江桓时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先别睡。”
江桓知道纪淳月这是要跟他解释为什么了，他喜欢纪淳月这一点，有话就说，从不憋着。
他用温暖湿润的手掌捧起她的小脸，在她嘴上亲了亲让她安心。
纪淳月红了半张脸，跑进了浴室里。
她出来的时候，江桓坐在桌子前，又在看分镜脚本。
纪淳月在浴室门口看了他片刻。江桓的神情看上去不算投入，但也是心无旁骛，她能概括这种感觉，就是江桓身上那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态度，就像他们眼前的梅里雪山，总是在用近乎悲悯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众生。
今天只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而他们只认识了两个月，纪淳月感到慌乱。
但是她不怕，她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可能总是渺无目的，可她心里清楚，江桓是她必须要拿下的。
她走过去，拉开了江桓一只搭在桌面上的手臂，侧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们身上同样的沐浴露香味混在一起，变得愈发浓烈。
飞来寺的海拔有3900米左右，纪淳月不敢洗头发，但鬓角的碎发和发尾都不可避免地被水打湿，就连带着她的眼底也染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地看着江桓。
江桓有时候很怀疑纪淳月到底有没有十九岁，她看起来更像一个未成年。他妹妹十九岁的时候每天都在家里跟爸妈吵架，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家，哪有纪淳月身上那黏糊劲儿。
两人对视了片刻，纪淳月闭上了眼睛。
江桓吻了上去，不凶残，也不温柔，舌尖轻轻卷住她的，一如他展现出来的那副模样。
是纪淳月先退开的。
“我以后每次闭上眼睛你都会吻我吗？”纪淳月问。
江桓的指腹磨蹭着她绒绒的眉毛：“如果我在你身边，一定会。”
“好。”别的她不敢奢望，只要他会吻她。
纪淳月像只小猫一样钻进了江桓的怀里，她又穿的那件吊带的睡衣，脖子下方的两根长筋跟光滑白皙的胸脯连在一起，和锁骨一起组成了一道漂亮的线条画，是青涩的性感。
她抱着他，前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是少女的柔软和弹性，甚至还能通过薄薄的布料，感受到清晰的两颗。
江桓知道纪淳月的心思，白天她没让他看那个画面，现在却又让他感受她。
他的手掌摩挲着她圆润的肩头，因为洗澡，纪淳月把脖子上的项链都取了下来，包括那串珊瑚珠子。
她的颈部太漂亮，他知道她最适合戴这些夸张原始的珠子。
但他只把空调的暖气开大了一些，然后把她抱上了自己的那张床。
“现在海拔3900米，做的话不合适。”江桓清冷的声音说这么暧昧的话，在梅里雪山之下。
纪淳月见他发觉了自己的用意，于是也不和他周旋：“意思是，如果现在不是3900米，就可以？”
“不，得等你同意。”江桓说。
“我现在就同意，你是怕我，还是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纪淳月调侃地看着他，刚刚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又机灵了起来。
江桓定了定，下一秒就把她提溜到了自己的腿上，双手扯下她肩头上两根细细的吊带。
纪淳月又闭上了眼睛，等待他拆开自己这份礼物。
但是吊带只滑落到了她的手臂，停在了她那个南迦巴瓦的纹身上，又被江桓穿好了。
江桓按照刚刚许下的承诺，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倾身吻住了她。
“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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