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烟浩渺潇湘云水间（下）
第9章
季七换好一身衣服，带上黑面，这面具虽然其貌不扬，倒是暗藏特别的设计。材质十分轻便透气，丝毫不会影响佩戴者顺畅的呼吸。大概只需要适应片刻，佩戴者便会完全忘记自己还带着一个面具，习惯了这种覆面的生活吧。
季七两步来到一面铜镜前，只见铜镜之中的季七一身黑紫色的箭袖劲装，配上冷酷如深渊般的玄面、随意束好的头发，妥妥的江湖侠女潇洒模样。
季七久久注视铜镜之中的自己，莫名其妙就从傲云门杂役，成为了“魔教”小喽啰，一切转变发生得太快，她便也只从方才那人口中听闻了魔教名为“绝音教”，甚至都不知道凶美人上司的名字呢。
这些天都过得太像梦幻，若不是季七已经实实在在重启过好几次来让自己认清现实，她或许会以为自己正身处一个光怪陆离的幻梦之中呢。
季七摸摸箭袖，又将那银白色的金属腰牌戴在了腰上。即便只是最底层的弟子，都能穿上料子这么好的衣服、戴银色腰牌，足见魔教的财力。从这个角度看，她也算因祸得福，谋了个稍好的差事，不至于再回到山野之中啃树皮、糟蹋自己这一身昂贵装备了。
一番心理建设做好，季七稍微释放了心里的负面指数，“玄面”季七从房里走出来，按青面女子交代的地方找到了写着“泉中丁”几个字的小院落。
院门开着，院子里空无一人，她侧耳小心听了听，青光白日的，屋内只有几人小声说话的窃窃私语声，就好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
季七故意走出一点声响来到门口，敲了敲未关的房门：“那个…”
话还没说完，一屋子七个在各自桌前忙碌的女子齐刷刷抬头来看向门口。所有人都带着玄色而毫无任何修饰的面具，配上身上统一朴素的黑紫色劲装，就好像“复制粘贴”出来的一般。
季七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此时也融入了黑面人的队伍，只觉眼前画面真有几分震撼，让季七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片刻的僵持之后，有一人起身来到季七面前礼貌问：“有什么事吗？”
除了黑面紫衣，季七只看到她的腰牌上写着五百三十五，虽然品阶和自己相同，资格却比自己老了好几百呢，算是老前辈了…
季七张了张嘴，如实道：“琴护法…让我来泉中丁组干活儿。”季七也不知那些个紫面白面青面女子的名字，听来听去，便只记住一个琴护法。
季七一句话，让屋内沉闷的气氛终于炸开了锅，另外六人皆跑到门口好奇来瞧：“又有新来的了！还是琴护法亲自安排的？”
季七只得与大家和气自我介绍：“各位好，我叫季七。”
却听“五百三十五”苦笑道：“泉中庭弟子，是没资格拥有姓名的。你从今往后，就要忘记你的名字，成为…”她看清季七腰间的银色腰牌，继续道，“成为七百七十七即可。”
“对啊，只有外门弟子以上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名字。”另一人小小声补充，也忍不住一声叹息，“谁又有本事去争那外门弟子的资格呢？五姐姐在这里都待了几年了，也依旧是玄面…连青面都争不到…”
又是内门外门的…傲云门那般小门派尚且如此内卷，想来规模庞大的魔教品阶比拼才真正会如“头破血流”一般激烈吧。落入了一个更大的内卷漩涡，季七心下思绪纷然，面上并没有提出一句反驳，只是老老实实点着头，认真听她们说话。
“不过，你既然叫季七，又正好是七百七十七号，我们这里还没有以七结尾的。那我们便唤你阿七吧。泉中丁组大家互相都是这么称呼的。”又有人插嘴，季七看了她的腰牌一眼，是七百二十三。
“你认识琴护法？”这回发话的，是七百三十六。
“她要是认识琴护法，也不会被安排个最底层玄面的差事了。”六百四十四说。
她们七嘴八舌说，季七也忍不住左看右看，在脑中火速记下声音与腰牌数字的匹配，饶是她这铁打的脑子，也被巨大的信息量输入弄得有些超负荷运转，只能算是堪堪记住几个“新同事”。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活儿还干不干了？”还是五百三十五忍不住发话，将季七从信息过载之中救了回来，她对季七笑道，“我看你目光懵懵懂懂，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吧？你来，我与你说道说道。”
“诶！多谢…五姐姐！”季七随旁人选了个亲切的称呼。五姐姐赶走了凑热闹的另几人，带着季七在院中坐下，这才一点点将这里的基本情况告知懵懂的季七。
原来，魔教真正名为幻镜绝音教，教主与坐下三大弟子，潇湘云、广陵寒和阳春雪，分别居于幻镜绝音宫、云水潇湘、商风阙、鸣月楼四处。幻镜宫光怪陆离，云水潇湘烟水朦胧，商风阙冷峻奇绝，鸣月楼婉转妖冶，教主和三位音主皆精通音律、武艺高深莫测，绝音教势力庞大，从四处据点辐射整个江湖，教徒遍布天下。如今的江湖，已经再难有能够单独与之分庭抗礼的门派了。
而季七现在身处的地方，正是羽之音主潇湘云的云水潇湘。
潇湘云…原来那凶美人，名叫潇湘云。季七听五姐姐讲述，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那凶美人的模样。
按说烟波浩渺的云水潇湘，从气质上明明与那凶美人一身沉色衣裙辅以绝对的威压、杀人般的目光完全不相和。季七却只是透过她那一双明眸，便能莫名联想到云雾袅袅、水波漪漪之仙境，奇也怪哉…
潇湘云，恐怕也只是一个神秘的代号。在云雾之下，究竟藏着怎样动听的名字，在琉璃紫的面具之中…又会是如何一张姣好容颜呢？季七无从探寻。
五姐姐发现季七听着听着就发起了呆，出声唤她：“阿七？”
季七从走神中反应过来，连忙掩饰一般找来一个问题：“宫商角徵羽，应有五音，那为什么算上教主，也才只有四位？”
季七一个随口的提问，反将五姐姐噎住了：“这、我也不知道。大概、大概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吧。教中机密，总不会和我们这些玄面弟子说的。”
季七本就只是随口一问，若有所思点点头，五姐姐便继续讲述：“圣教内等级严明，每一处分坛弟子、不同阶层的弟子，都需穿着、佩戴不同颜色花纹的服饰和面具，以示区分。”
“咱们云水潇湘只收女弟子，岛中弟子的衣裳配饰，都以紫色为基调。至于面具…最底层的弟子，只能是玄面、青面。就连外门弟子，都只能佩戴白面。如若千里挑一成了内门弟子，就能戴上白面紫纹的面具。而真正的紫色面具，却至少要庭主、护法这样的大、人、物，才有资格佩戴了呢。”
季七在心里默默记下，免得得罪了那些高阶弟子，又问：“那五姐姐，那些什么阙什么楼的分坛弟子，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只听闻，广陵音主乃是金面白衣，而鸣月楼的阳春音主则是…赤面红衣的。至于商风阙和鸣月楼内弟子具体是何衣面规矩，我就不清楚了。”泉中庭的玄面弟子，哪里有机会见到其他分坛的人呢？
金面白衣…如此说来，赤豹仙子和她身边的公子，都是商风阙的人咯。
五姐姐无奈，继续将被季七扯远的话题拉回正道。
暗紫色的面具，在云水潇湘之中只有两人，即潇湘云左右的两位护法，无雨和无琴。至于琉璃紫面具的人嘛…自然只有潇湘音主一人咯。季七虽然只来到这里一日，却已经将云水潇湘地位最高的三位人物中的两位都见过了呢。
而泉中庭内，都是些负责云水潇湘日常运转后勤事务的“劳动力”，既不能学到教中的音律武学，也不能像内外门弟子那般执行一些正式的教中任务。
至于数字编号，是泉中庭及以下的低等弟子的唯一代号，外门弟子会启用真名，内门及以上则拥有统一的排辈命名机制。是以云水潇湘光是杂役或许就有数百人，远比季七之前想象的规模要大得多。
最后聚焦到她们泉中丁组，组中加上季七，目前一共是八个人，五姐姐是大家公认的“老大”。最可笑的是，泉中丁组算是泉中庭中最奇特的一组存在，因为这八人，皆是手上有兰花胎记，又查验失败被抓错的人。
按说绝音教在四处搜查兰花胎记的人也有两三年了，只与季七这次一同抓来的便有四人，抓错的不可能只有这八人。其余抓错之人都被放了回去，独独就她们八人要么偷看了来往路径，要么犯了别的忌讳，要么像某人一样得罪了“上司”，这才被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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