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离开

樨一路上躲避监控，花费了不少时间，等他跑到城郊，天都已经全黑了。市区是亮如白昼，郊区则黑灯瞎火。好在他夜视力不错，于是放慢脚步，在林间踽踽而行。
        他发现塔塔西亚虽然把西阁的职务扩大了，治安情况却并不怎么样，黑暗中远远看到一丛火光，还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让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隔得很远，樨模糊看到一个人被锁住双手，而那火光正是从他手上冒出的。
        樨紧张起来，这熟悉的画面，难道又是锁灵石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跑过去，只见四个人有两个人跪在草地里，其中一个手上燃烧着火焰，表情痛苦扭曲，梗着脖子硬是一声不吭。
        而哭声是跪坐在他身边的少女发出的，她显然被吓坏了。
        被她的哭泣搅烦的歹徒一枪托敲在她头上“别嚎了，哭得我头疼要不是看你一个小姑娘，也给你带上那个铐子”
        另一个人道“别说了，还想怎样，赶紧把他们拉到车上去，老人家急着要人呢。”
        “你搬那个，我来抱这个小姑娘。”
        拿着枪的男人说道，单手把少女扛起来，走到停在灌木丛里的车边，打开车门把她扔了进去。
        “什么秘术传人，不堪一击。”
        带着手铐的男人也被拖进车里，樨看那辆车要发动了，虽然不清楚对方实力，但再不出手就晚了。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不能对这样的事坐视不理，于是他果断出手，瞄准那车的轮胎，聚气弹出一团风弹。
        风弹一旦接触障碍物就从压缩的状态炸裂开来，车胎爆开了，被车身为之一震。绑匪以为车子出了故障，骂了一声下车检查。
        他打开车门，刚把脑袋伸出来，就被揪着头发拖下了车。
        这人的反应很快，被人突袭锁住脖子，迅速缩肩抬手从下面脱身出去。樨抓了个空，也不说话，伸手一道风刃从绑匪面上飞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风刃偏移了一些，只是刮去了绑匪半张脸皮，夜间看着十分吓人。
        风刃的速度非常之快，痛觉神经都没反应过来，这个过程就结束了。绑匪大叫一声，抓起枪就要射击，不料一道金光缠上手腕，随即针刺的感觉一闪而过。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小蛇，只是后颈上居然还有两片小小的羽翼。这一分神，就被樨夺下了枪，顺便还被留下了一只手。
        血流得很多，难免溅在利刃上。小流光一反之前的懒散，兴奋得昂起脑袋，嘶嘶地叫道“对，就是这样再多砍他几刀”
        樨一愣，用脚踩住地上粗壮的大手，脚尖一勾把它提起来，以非常漂亮的抽射姿势把手踢进了车里。
        少女在车上尖叫，另一个绑匪本来在车里看戏，没想到一只血手糊了自己一脸。他一边骂，一边见同伴形式不妙，也下车助阵。
        樨看也不看，三爻龙挂从他手里聚集，吹得连汽车都摇摇晃晃要飞起来，那人自然不可能幸免。两个人被卷上高空，然后重重摔下，在他们落地之前，樨已经从车上把两个人拖了出来，动作十分麻利。
        男人抬起头看看那两个绑匪，十米的高空，这样摔下来不死也够呛，于是不以为意，感激地看着救了他们的少年道“小哥儿，你真是好身手、好秘术今天要不是你，我和小渺都要遭殃。”
        少女小渺还没有从局势突变中缓过来，满脸泪痕，看着樨哽咽。
        樨用刀破开锁灵石，解放了男人的双手，只是上面已经布满焦痕，而浮气的大量缺失对秘术传人而言更是极大伤害。更让他看着难过的是，两人的双腿都鲜血淋漓，难怪刚才只能跪在草丛里。
        他多看了两人一眼，眼神里充满同情“你们不方便走路，这里离市区太远，不如我带你们去医院吧。”
        小渺这时回过神来，忙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可以自己走路。”
        樨怀疑地看着他们明显被打穿的膝盖骨，现在还在往外冒血，少女的话没一点可信度。
        小渺对他笑了笑，把手覆盖在自己手上的膝盖上，一股绿光冒了出来，等她移开手，那个伤口竟然恢复如初了。
        不止如此，小渺使用秘术的时候，身边的植物都明显壮大了许多，都快没过他们腰间了。
        樨直接看呆了，就算是号称神医的赤尨，也不可能让伤口这么快复原，这少女虽然不具备攻击性，可秘术却好用到离谱。
        “你可以让伤口恢复”
        小渺有点害羞地点点头“不止普通伤口，秘术造成的创伤也能恢复。不过也要看程度，太严重的伤我也没办法。”
        “这秘术太方便了”对于樨这样总是受伤的人来说，这种秘术简直就是救星。
        男人看了看他的眼神，还是提醒道“小哥儿，秘术传人应是一家，我们相信你。但是请你不要外传，小渺因为特殊秘术遭遇了不少麻烦，我们不希望再冒更多险了。”
        樨会意道“你放心，我今天什么也没看到。不过天色已晚，你们两个秘术传人在这里不安全，不如我送你们去市区吧”
        男人面露难色“实不相瞒，我们正是从那里出来的。”
        樨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四周黑灯瞎火的，这两个人连普通人都打不过，放任他们留在这里恐怕有危险。如果他们执意不肯，他也不会强求，然而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请他帮忙。
        想想实在不愿意冒险，男子咬咬牙，开口道“小哥儿，你是个侠义之人，不知能不能劳烦你帮人帮到底，护送我们去这个地方”
        说着，他从腰间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在樨面前展开，另一只手上冒出绿光来，照亮了纸上的图文。
        他所指的地方，离他们目前所在地并不远，不过是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的距离。但是就今晚的情形看，恐怕以后的路不会好走。虽然这么恳求，实际上男子觉得樨愿意帮忙的可能性也不大，这可不单是走一段路的事情，还面临着很大危险，谁知道下一个找上他们的人是什么角色
        樨看了一眼那张地图，便道“可以。”
        “什么”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男子反倒有点不相信。
        “我说可以，你不是说了吗，塔塔西亚秘术传人应是一家，再说你们处境这么危险，求助于我，我哪有拒绝的道理。”樨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樨，木樨的樨。”
        这下两人才接受了对方愿意帮助的事实，高兴得红了脸，男子道“你叫我莘就好，这是我的侄女，小渺。下面一路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没有的事，你年纪比我大这么多，直呼名字太不礼貌了。我叫你莘叔吧，不过现在这么晚了，你们确定还要继续赶路吗”
        樨到底来自别洛，就算本人神经较粗，也实在不好意思直接叫一个中年男人。他也知道，对方是对自己实力的尊重，但在他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莘和小渺对视一眼，他们何尝不愿意停下休息，但是达到目的地的时间拉得越长，处境就越危险，所以即便神经已经疲累不堪，也不敢停下休息。如果马不停蹄地赶路并且不出意外的话，其实他们可以在两天内到新城市去。
        既然樨这么说了，看来他是准备今晚修整莘心里揣摩着，他能看出樨并非心术不正之人，看到小渺的秘术也只是惊叹一下，并没有占有的贪欲，所以他才请求他的帮助。可既然求助于人，少不得顺着他的想法，少年人最是心思不定，意气用事，若是惹怒了他，反而得不偿失。
        小渺到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对这个看起来就不像坏人的少年很有好感，身心也疲倦了，就很期望莘可以表个态，同意停下来休息休息。
        莘看了眼自己侄女，就差把渴望写在脸上了，想着终于遇到同类，可以稍微放松一些，索性就同意下来。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辆轮胎爆裂连平衡都做不到的车子。
        莘让小渺在后座，自己坐在驾驶座上，不过他不敢合眼，时不时左右看看，入眼的自然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樨坐在副驾驶上，拨弄着安全带。
        小渺在安抚下慢慢睡着了，樨悄然问莘“莘叔，你不睡吗”
        “我睡不着。”
        莘看着窗外，忽然又回头看看樨“非常感谢你愿意帮助我们，我没想到塔塔西亚现在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秘术传人。今晚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就会被带走。”
        其实他们的经历和樨有点相似，现在樨的命运不也是千钧悬一发，不知何时就要断裂吗
        “你们没想过离开塔塔西亚吗这个地方对秘术传人这么严苛，干嘛不到其他国家去以你们的秘术，完全不用像现在这样受苦。”
        “离开说真的，我不觉得我们去了别的地方处境会好很多。”莘摇摇头，露出了轻蔑的冷笑，“你是个好人，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这么看待小渺的秘术。她的治愈能力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像一块肥肉，可是我们没有獠牙在虎狼之间保护它。到了外界这种争端只会变得更加残酷，不止是枪械会伤害我们，我们还会被同类所伤”
        “真是悲剧啊。”小流光恢复了原本萎靡的模样，打着呵欠说，“如果他们至少有你这样的实力，也不至于连塔塔西亚的国门都不敢出，心甘情愿在这里遭受歧视和迫害。他们不过是从一个烂柿子和一个更烂的柿子里挑一个而已。”
        想象他们平时小心翼翼的生活，樨的心里揪着疼，不禁问道“有想过改变现状吗”
        莘蜡黄的脸上终于有了光彩“这是我们正在做的。我们要去的那座城市，名叫赤霞市，那里有一个保护秘术传人的组织，它的领袖是一个乾象传人。我们过去以后，或许会改善目前的状态。”
        “这和你之前说的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了。”莘眉飞色舞的，“这是塔塔西亚垄断组织，仅此一家，不存在竞争，那么也不存在迫害。而且乾象秘术非常强大，我相信这个组织靠得住。”
        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叹了口气，这些在夹缝生存的人真是可怜。就算去了那个什么组织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十有还是会受到压迫般的待遇，不把价值发挥到最大是不会罢休的，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稳定的环境了吧，至少对他们来说这已经算是安宁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莘还没有从兴奋中褪去，邀请道“如果不嫌弃，你也可以和我们同行。我听你的口音知道你不是本国人，如果你暂时只能呆在这个国家，同样也可以加入组织。这样，我们到了那里也好有个照应。”
        樨笑了，他来自别洛却长城，他是城里有名的天才秘术传人，但他在塔塔西亚什么也不是，甚至因为实力遭到更多厌恶。如果他真的无处可去，还真的会同意莘的邀请。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在别洛有他喜欢的，追求的，神往的，而这个国家欢迎他。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不过我对这个组织有点好奇，如果可以，我能去看看吗”
        乾象秘术是樨从未见识过的，既然塔塔西亚曾经侍奉着掌握星辰的陆空幔，那么他们的力量又是什么样的呢
        莘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萍水相逢是一种缘分，但也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他们坐在车里，不再交谈，静谧无言中等待着天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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