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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做戏


  澄郡事宜自有秦映亭处理,秦睦也不打算留了,让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只让吴岸捎了口信。

  “秦映亭尚不沉稳,傅歧左右摇摆,你也是真放心。”周却闲坐着。

  秦睦起身舒展身子:“时日长了,你就看明白我们四公子是什么人了。”

  回了秦府,正好入夜,秦睦想着天黑了便未去给秦不忌请安,沐浴过后,将陆璋、阳处则、扶枳唤进书房议事,还特地喊了周却。

  陆璋这几天不见秦睦,很是担忧:“听说澄郡乱得很。”

  “没错,但四公子自会平定,不足过虑。”秦睦为四人倒茶,“澄郡现如今,只许进不许出。不出多日,三公子定然起疑。”

  阳处则早前就听闻黄桂从澄郡出来将陈吉失踪一事秉明二公子了,尚未有结果。

  “秦映煊恨不得陈吉被五马分尸,自然不会管这些事情。”陆璋清楚始末,“你制住了陈吉,于他而言是个人情,只要你开口,秦映桐那儿就不成问题。”

  秦睦让朔一将茶杯给几人:“不是我的人情,是四公子的。害死荼靡奴的那些人已经都死了,可究其根本还在香魂子上,四公子请二公子助其一臂之力。”

  “他明辨是非,如今也大权在握了,自然不会推辞。”阳处则并不十分担心,“只是,以他压制秦映桐,四公子依旧是无出头之日。”

  秦睦点头应和:“所以说还需侯爷亲自出手削弱三公子。”

  秦重与秦映冉于卫海参战,海垠州情形定时禀报,虚实单凭一张纸,混淆视听很是简单。

  陆璋轻摇茶杯,明白了秦睦意思,略微失神,而后问到:“秦晏,你字字句句当中皆将秦映煊排除在局势之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秦睦缩回端茶的手,慢悠悠环视房间内几人一圈,定在阳处则身上几眨眼后,又别过眼神,沉默着没说话,自然是不想告诉他们。

  陆璋质问:“怎么?我们算不得四公子的人,你同我们说这些事情就不怕我捅出去?”

  “你与秦晏走得如此之近,以为自己真的能脱得了干系?”阳处则笑着反问。

  秦睦沉住气:“昭华,这事并不重要,来日我再同你细说。”

  “你们想要借秦重之手打压秦映桐,准备怎么做?”一直独坐一边的周却将话题引开。

  阳处则只当周却是秦睦所招揽的策士,略略思索:“如今,秦重在外,自然要稳固海垠的人心,一旦有人于世子不利,侯爷就不可能不出手,但他还需两个儿子帮他共同打理,要断绝侯爷对秦映桐的信任,唯有自感忧患。”

  “我们大可以为秦映桐造造势。”陆璋举起茶杯。

  秦映冉旧部多数还在凛阳,自会有人去秦重面前添盐着醋。

  阳处则端起茶杯与他一碰,脆生生的:“自然是要多谢三公子前些日子的盛情相待。”

  秦睦起身,留他们几人在此商议:“我还有事,此事就拜托三位了,若是要什么人手直接问孙凯要便可。”

  “我陪你去吧。”周却起身,不顾其他二人质询的眼光。

  “不必,我很快回来。”秦睦回头叫上扶枳。

  倒不是秦睦有意为之,的确是只说两句话,用不着那么多人一道。

  被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三人都不是什么文静之辈,在一处却不知道如何开场。

  陆璋、阳处则二人眼神来回交换,瞟了眼周却又立马转过头去,无他,周却这人黑着脸、不说话,看起来极其不好惹。

  “我走了。”周却没必要陪着他们曲意逢迎。

  秦睦与扶枳见秦映煊后,如实道出澄郡情形:“如今这些事情归属你协管,你看该如何?”

  “要彻查香魂子唯有破而后立了。”秦映煊当着秦睦的面写了文书交给他,“我也会写书信给父亲。七日内,我必然会离开。”

  未免黄桂坏事,秦映煊特意将他圈禁起来,嘱咐秦睦待时机成熟再将人放了。

  秦睦将信封收好,揖礼:“那,我祝公子一路平安。”

  秦映煊笑着扶他起来,送他出门:“她故去多年,我这么做说到底不过是安慰自己。”

  “事情了结,莫要再为难自己了。”秦睦也知秦映煊不会久留,便多少宽慰宽慰他。

  二人同立中庭,晚风一起,院中槐树似知人愁绪难消,合着风娑娑撒下许多白槐花,落了二人满头、满肩。

  秦映煊腰间的玉佩被吹得叮当作响。

  鼻尖满是槐花幽甜的香气,秦睦伸开手掌接上一朵:“二公子是长情之人。”

  “这棵树是我夫人载的,白槐。”秦映煊说起梅漪时丝毫不掩溺爱,故人已逝,他还是珍惜眼前人的。

  虽说是“白槐”,可也纵容秦映煊为去了的荼靡奴做了那么多事情,梅漪还是大度的。

  秦睦眉眼间稍有些暖意,笑来也可亲:“晚春、秋日离别总会愁绪万千,槐落时正是好时节。”

  “是啊。”秦映煊环视满院落花,轻快之意远胜于离别思绪。

  “走了。”秦睦抬手拂去肩上的花。

  “走好。”

  秦睦回到家中,见周却房间灯还亮着,便先遣扶枳休息去了。

  周却听到有人敲门,开门,见来人,复又要把门关上。

  “周兄?”秦睦不解。

  “这么快回来了?”

  秦睦愈加不解:“我说了去去就回。”

  周却不咸不淡昵她一眼:“干什么?”

  天已经不太早了,满院子人也没几个醒着了,这富贵人还不睡觉,准备拉着自己干什么勾当?

  “谢你这几日帮我的忙。”周却才与自己相认没两天,跟着自己忙前忙后的,于情于理还是担待得起一句“谢谢”的。

  周却毫不在意地应了声:“回去吧。”

  秦睦虽说不能读心,但多少能晓得周却不大待见自己的缘故:“周兄,月色正好,要不要小酌一杯?”

  “不喝。”

  “就当陪陪我,”秦睦惯会哄人,温声唤了声,“表哥?”

  周却奈何不了她,只能答应:“走吧。”

  秦睦心情大好,眉眼带着笑意:“我去拿酒,周兄就在这儿,等我回来。”

  周却飞身上了房顶,老远酒看见她两手各握一瓶酒和自己招手,进了院子,干脆利落地飞至自己身边,挺有当年在京中厮混的秦二爷的风范。

  “招待周兄这样的爽直人物,自然要用最烈的酒。十年的醉仙玉泉。”秦睦大咧咧坐在周却旁边,递了壶酒与他,没话找话,“今夜月色不错。”

  圆月羞藏薄云后,朦胧地倾泻银光,像一地盈盈的水色也像过早普洒的寒霜。

  周却一打开便闻见醇厚酒香:“你能喝?找我到底什么事,直接说。”

  秦睦奔走了一天,有些许气短,笑着给自己舒缓:“虽有些居心不良,可我是真心谢你帮我。”

  “为了秦映亭?”

  秦睦痛饮一口:“不是。”

  “又强词夺理?”周却懒怠地往后倚去,靠着正脊,晃荡着酒壶。

  秦睦整个人瘫在房梁上,吹着夜风、赏着明月,好不自在:“可见我在周兄心中是个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之人。”

  “也亏你有些自知之明。”

  倒也并非很在意,秦睦呵呵一笑,遥敬明月一杯:“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既然周兄不屑于我言辞之间挑拨人心,那对着清风皓月可要坦诚相待,勿要欺瞒与我。”

  见周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秦睦这才问他:“周兄说姑姑此行为我,那周兄呢?”

  “那你现在质问我当真只是为了解自己心中疑虑?”

  “不是。”坦诚乃是相互的,自己却也真是没什么好隐瞒周却,秦睦慢悠悠地晃着酒壶,看小口里那荡漾着模糊的圆月。

  “那我也不是,你是真心要奉秦映亭为主?”

  “天下之主,非我主。”

  “那就不是真心了。”

  “周兄这话不对,有些事并非只有对错之分。”

  “连你尚不可信服何况天下之人?刚才那两位显而易见,并不是为秦映亭所用,乃是因你的缘故才帮他的。”

  秦睦笑:“是,周兄果然机敏。那我问周兄,我心知肚明你有别的打算还依旧带着你去为四公子解困是为了什么?”

  周却不答反问:“你不怕我是旁人爪牙?”

  “怕啊,”秦睦含着笑意瞧他,眼角眉梢透着一股子怪异的讨好,惑着人以为她当真是愿意你真心交好,“那又怎么样,周兄还能是常培之鳞爪不成?”

  周却可不理她这一套,权当睁眼瞎:“你是铁了心要我去扶持一个。。。。。。”半晌没想出该如何形容秦映亭,只是觉得这人阴恻恻的并非看起来那般暗弱。

  秦睦一手枕着脑袋,沉吟思索:“若依我之见,四公子是比之于其他几个是最为厉害的人物。”

  “你是真心赞他,还是为了替他招揽?”

  “二者皆有。我忘了我同谁说过,我是个愚人,锦全于我先是家然后才是国,我自是晓得先有国方才会有家的,可我正大家为的也是安小家。若是我一路寞寞无人相伴,走到最后,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那么我岂不是所得非所求?只论私情,我是希望你留下与我做个伴的。”

  秦睦一番话,说起来平淡,闻者不近有些哀恸:“于公呢?”

  “若是私情都留你不住又何谈其他?”

  “母亲放心不下你,我会留在你身边照顾一段时日,若是秦映亭再出昨日之丑态,那是千万不能的了。”周却倒也还没糊涂,毕竟秦睦也不是易被蒙混之人,哪能看不清秦映亭真面目?秦睦尽心尽力自然也是因秦映亭有可取之处。

  秦睦笑道:“到那时表兄另择佳木,我也不可能干预。”

  周却灌下一大口酒:“介时,你想不想登皇位都由不得你。”

  未将周却的话放在心上,秦睦一耸肩,闭上一只眼透过壶口觑壶中月亮,笑着一口饮尽:“表哥,你瞧,我一口吞了月亮,瞧啊。”非拽着周却去看她的空酒壶。

  “我也一口吞了月亮。”周却随她一起饮完壶中酒,陪这个人来疯一起闹。

  周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绘声绘色说着自己与陆璋、阳处则如何相识,不由想到与她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秦秉俨,虽然多年未见,但在记忆中他笑起来应该也和秦睦一样,眼中亮闪闪的光。不,秦睦的太过温和了些,秦秉俨的眼神像刚开刃的刀,更加坚毅、锐利。

  有些人会老去,但总有一些不能长大、变老的人被留在过去,周却和秦睦之辈不得不铭记有些人的容颜一路前去。

  “有一个长辈告诉我,终究会有一天,我们都会变成天上的星子,可那都是死后的事情了,就连肖想都小心翼翼的。”秦睦估计是喝多了,脸颊有些泛红。

  周却问她:“那你做白日梦是怎么样的?”

  秦睦笑着摇头:“我不会做梦。”说话倒是字正腔圆的。

  “为什么?”

  “已经不太做梦了,我如今唯有太累或醉酒时才能睡着,不然翻覆一夜也不过睡一多个时辰。”秦睦拍了拍脑袋,依旧是笑,“就是睡着了,头也会疼,好歹比睡不着要好些。”

  周却突然想起来秦睦在马车上不正常的举止,多问一句:“你是不是拿什么不正常的药克制疼痛?”

  秦长叹一声:“没有,睡不好已经许久了,不用放在心上,头疼是戒用没骨甘之后才有的,不足为患,等余毒拔除干净就会没有了吧。”

  “你为什么要用没骨甘?”这东西邪性得很,价钱比香魂子昂贵,药性也比香魂子大,一旦勾起人的欲望便难以自持。

  “被人下药了。”

  秦睦要爬起来,周却见她摇摇晃晃不太稳重,就起身扶她下了房顶。周却这头刚把人放下,秦睦就一屁股赖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腿,假模假式地喊叫起来:“哎呦,哎呦。”

  整个院子的人,都被吵醒了,陆陆续续跑出来看发生什么了。

  这一夜过的,丰富多彩极了,周却知她有什么谋划,却也忍不住想骂她,黑着脸走进自己房间。

  这院子里也就秦不忌母子与四五个小丫头,一众小丫头围着秦睦乱转,忧心忡忡地问秦睦“疼吗?”“怎么办啊?”,还是被闹醒的秦不忌合着衣裳叫丫头去喊大夫,最终还是扶枳来这个院子将人搬了回去。

  文大夫又被闹醒了,气得不是鼻子不是脸,直跺脚:“我上辈子欠她什么了,这辈子要这么折腾我!”

  “辛苦你了,文大夫,做戏要做全,二爷也是无奈,院子里眼线多,不得已而为之。”

  “我还不如回太医院被砍头呢!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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