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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阿絮


人到底是不能闲着,一闲着就会“嚼舌根”,云因这帮子闲客又有了些谈资。
        珞珩生辰,请了许多人一起去酒楼庆贺。这些人也散漫惯了,吃着吃着便成群坐在一处说话。
        适逢冯潜大病初愈,秦睦自然坐在其旁同他说话。
        左右谈的左不过是两件事,一则有臣子上奏皇帝请加封常培为王、二则便是十来岁的小郡君同四十几岁的锦全皇帝的婚事。
        秦睦只是邀冯潜秋日一同赏菊去。一旁的成安同别人说得正兴,筷子都没拿稳,甩到二人面前,只听他大骂常培:“常培无德无能,还有人为其上奏加封为王还真被身边那群阿谀奉承的给遮住眼了”
        “据说给小皇帝气得不轻,当即走了。”珞珩嗤笑。
        白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祖宗章程虽没写不可封异姓王,可辅佐曲周先祖极功之臣也只是封了侯爵。”
        “常培怕是真以为自己功勋卓著。”成安一拍桌子,“若是真如此,何必让那个小郡君去和亲十几岁的年纪配五十几的老头也真是丧尽天良此人如何能配上王位”
        有人笑道:“这小郡君到底是不如小郡主有身份,小郡主嫁的是少年郎,小郡君嫁的是糟老头。”
        白南一笑:“世上又有谁能同她比的”
        秦睦头也不抬一下,继续吃自己的。
        成安拽住珞珩:“你可曾见过那小郡君”珞珩早前在京中生活是无人不知的。
        “自然是见过。”珞珩将自己袖子从那人手中拽出来,“虽不是天仙那般的人物,性情却是极好的,温柔和蔼。”实在可惜了。
        尚九附和:“就是,可惜了那么个性情温和的女孩儿。话说,一开始常培要送去和亲的不是现在的小郡君,是延亲王之女及安郡主。”
        珞珩、白南二人眼神往秦睦那儿一瞥,只见她若无其事地听着,只当是旁人的逸事。
        “配的也不是锦全的老皇帝,是皇太子。这事原本是先帝定下的,可先帝驾崩、及安郡主失踪也就作罢了。然后定的便是小郡君了。”尚九也不同他们卖关子,将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他们。
        “你错了,”秦睦方才伸出的筷箸又伸了回来来,“及安郡主消失之后,尹翰林之孙尹舒扬被逼着和亲。”
        众人看着她,她放下筷子:“尹舒扬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人、才女,她突然身故,并非病重乃是因为常培逼婚,不得已保全名节而自戕。”
        成安是最为爱惜美人的听了这话叹惋:“可惜了,未能见上如此贞烈的美人。”
        “你们也太不讲究了”珞珩见秦睦面有悲色,急忙说道,“今日,是我生辰。”
        众人同他道歉便也就换了喜色各自说笑起来。
        成安还念着自戕的美人尹舒扬:“若能有幸见一见尹舒扬、及安郡主也是无憾了。”
        费眠笑话他:“你这话,我是耳朵听出茧子了。但凡听说了一个美人,你便039能见上她一面也是死而无憾了039。你这嘴,怪不得回春楼的姑娘们喜欢你。”
        回春楼的那些姑娘最是喜欢成安,成安长得俊俏、出手又大方、嘴也甜,最能哄得那些个姑娘们开心。
        说到这个,成安拽住秦睦袖子:“秦晏,上回我同你说的那个回春楼新来的那个女子,我上次见着了,生得玲珑剔透,琴艺虽不佳但人无完人,改日你同我和费眠一起去看一看。”
        珞珩虽在远处,听了他这话随手拿了个果子掷他:“干什么呢秦晏才多大”更何况秦睦是个女子,去那种地方岂不是容易暴露。
        成安堪堪躲过珞珩掷来的东西:“我只是带他去看看,又没说做什么”
        费眠狠狠敲了他脑袋一下:“你啊,不知轻重”
        秦睦但笑不语。
        几人正说这话,外头有人敲门进来:“敢问哪位是秦晏秦公子”
        秦睦起身:“寻我所为何事”
        “我家姑娘请秦公子到隔壁叙叙旧。”那丫头倒也不羞涩。
        珞珩听言笑问:“秦晏倒是藏的深,你家姑娘是谁啊”
        那丫头轻哼一声:“回春楼的阿絮姑娘。”
        众人听了皆是怪笑,成安拍手:“怪不得我瞧这丫头眼熟,原是她的身边人。”阿絮便是他方才所说回春楼的新头牌,仗着姿色也有几分傲气,男人们被她拿捏在手里也是自得其乐。
        秦睦倒也不是瞧不起,只是自己与那个阿絮素不相识,见了也无话可说,只能推辞了。
        “秦公子,”那丫头稍微福福身子,“姑娘相同公子叙叙旧,也只是如此。”
        秦睦疑惑,自己何来这么个故人,便随着她一同去隔壁。
        初见阿絮秦睦倒是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只是瞧着那女子生得的确风流,只是秦睦不喜风尘也就不多瞧一眼。
        “不过几个月,公子已然忘了我。”阿絮为秦睦倒了杯酒,低头珠花吹下衬得脸庞越发娇羞。
        秦睦细想实在是想不出自己与这人有什么瓜葛只能问她:“还请姑娘告知,我何时同姑娘见过。”
        阿絮坐在秦睦身边,美目顾盼生姿:“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自己救助的乞儿也认不得。”秦睦倒真是将自己忘了一干二净。
        秦睦记得那小乞丐,小女孩骨瘦如柴却十分机灵,这才几个月便成了这般神采。她将身子挪远些:“我自然是记得的。”
        阿絮将酒杯抬起来送到她面前:“我到底是在冬日活了下来,能再见公子。公子还请受了阿絮的谢意。”
        秦睦呵呵一笑,将酒杯接过放在桌上:“姑娘能有今日全是自己的造化,这谢意是说不上,这酒也不能喝了。”虽说自己给了她几顿汤饭、几件薄衣,但她就是觉着这女子怪异地很。
        秦睦起身告辞,阿絮拽住他的袖子忽而又放开:“公子,阿絮想请您帮我画个伞面,多少钱都行。”
        “姑娘若是觉着那伞新颖,便找个善画的人就好。”秦睦退后几步,“我那些只是为了一个乐子,怕配不上姑娘。”
        阿絮一再央求:“公子不肯和我一杯酒,一把伞也不肯赠吗还是公子见我身份下贱”顿时泪眼朦胧。
        秦睦忙安慰:“行,我过几日让人给你送去。”
        阿絮破涕为笑。秦睦深觉与女子共处一室不妥当便急急出了门回到珞珩宴上。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丫头进来关上门:“他喝了吗”
        阿絮将那酒杯里的酒水倒在地上:“没有。”秦睦那般抗拒,她看得通透。
        “亏得他长得一副好模样,竟然是个不开窍的童男子。”丫头愤愤,楼里那些男子全都爱阿絮这个模样,偏生秦睦不喜。
        那酒中有能促男女合欢之药物,只需一口,阿絮便能遂了自己的愿,偏秦睦连应付都不肯。
        成安一见秦睦进来便嬉皮笑脸地问她做什么去了。秦睦拿着扇子要打他,却被费眠拦了下来:“他也就好打听这些个事情。明知道没什么,偏要嘴碎。”
        云因的另一个碎嘴子晋远澄跟着附和:“就是。”
        成安惯喜欢去那烟花之地,秦睦便让他将会心拿伞带了回春楼去。
        成安也因此单独见了阿絮一面:“这伞是秦晏专门同会心姑娘讨了来的。”
        阿絮身边那丫头撇嘴:“旁人用过的东西拿来给我们。”阿絮一进楼便是头牌,那个老爷、少爷送的不是崭新的、值钱的新鲜物件儿,一把破伞值什么
        “你懂什么这原是秦晏做的第一把,多少人求也求不来呢”成安见不得人说朋友坏话与小丫头争执起来。
        阿絮不同二人说话,一心拿着伞看,一打开见伞面上画了莲花,栩栩如生好看极了,纤指抚摸伞身,公子绘制定然也是如此摸着伞身,一笔笔画下。她缓慢开口:“莲花吗”那秦睦是有心还是无意
        莲花生于泥中却不沾染半点污秽,自己却是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妓子,这莲花实在讽刺。
        成安一望这荷花,也不知说过什么:“姑娘与这伞应该是极为相称的。”说完便觉得自己是在太傻。
        阿絮倒也不顾成安胡言乱语:“多谢成少爷夸赞。”轻手收起这伞,让丫头放好。纵使秦睦有意让自己认清自己是为何身份,她也绝不会生他半点气。
        自她得了这伞,雨天出门必定是要打这伞的,她总想有了这伞就如同秦睦在身边了。可旁人见了这伞总要笑她,莲花如何与妓子相配
        秦睦将那伞送了阿絮并无别的原因,只是觉得那伞画的不好。会心平日极为珍视那伞,若非油纸伞遭雨方可保存长久,她便日日藏着不让人瞧见了,那伞送了人,她不开心了好几日。
        会心虽不明言,可秦睦也知道她不满自己将伞送与旁人,为补偿会心,秦睦便又专门给她做了一个,会心让她画梅花,她便画了一株绽于盛雪之中的绝艳红梅。
        陈枫夫人偶然见了会心的伞便想要一个,陈枫从珞珩处得知伞是秦睦做的便请秦睦再做一个。
        秦睦自然不答应,只让陈枫找别人去。那伞原不是多珍贵的物件,秦睦的丹青也不稀有,最为难能可贵的便是那份知己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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