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从前

　　贺世开的顾虑玉兰不是没有，但江雪只是想请她帮忙找到林青的埋骨之地，至于林青的仇，她有自己的主张，玉兰没理由拒绝。再加上林青与林思琪的关系，玉兰隐隐觉得对方是冲自己来的，江雪,  不过是受自己牵连。
　　玉兰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从前。
　　那时候，她自卑又自傲，因为年龄的关系，跟谁都处不到一块儿去，整天跟个独行侠似的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天下来,  除了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  她可能都说不了一句话。
　　林青是新来的历史代课老师，长得帅不说,  那一身浓浓的书卷气，往讲台上一站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外形出众本就占便宜，偏偏林青性格又好，说话又风趣，身上没有半点老师的架子，刚来没几天，就跟全班的同学打成一片。
　　很快，他的身份背景就被神通广大的同学扒了出来：家里有钱，自己又是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因为C市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的故乡，他想看看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才会出现在这里。
　　都是爱做梦的年纪，这样一个外貌背景俱佳的人，就像一颗耀眼的星星，照亮了无数少女的梦境。
　　玉兰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除了师生关系，跟她注定没有交集的人会对她格外关注。
　　林青的课上最喜欢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回答对了他会笑容灿烂地夸她表扬她,  偶尔回答错了他也会温柔地纠正与鼓励，次数多了，班上的同学就开始起哄，说林老师偏心玉兰。
　　林青理直气壮地说：“谁让她的历史成绩是全班最好的呢！你们要是每次历史考试都能得第一，我也偏爱你们！”
　　一句偏爱，成功让玉兰沉寂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那时候的她不懂，明明学校那么大，为什么她绕着操场晨读能碰见他晨跑，她去食堂吃饭的路上能遇到他，去上自习的路上能遇到他，甚至去图书馆借书也能碰上他借同一本书。
　　每次遇上，出于礼貌，玉兰都会叫一声林老师好。但最后，林青总有办法把一个人的独行变成两个人的聚会。
　　从入眼到入心，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等学期结束的时候，林青就向她表白了，再加上一番是是而非年的花言巧语,  年少无知的她就这样跳进了对方编织的温柔陷阱里，从此万劫不复。
　　玉兰身上一瞬间爆发的巨大的哀伤戳痛了贺世开的心。从认识小胖妞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她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也曾经起过一探究竟的念头，终究因为爱与尊重放弃了。这会儿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悲伤，他连安慰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最后只能叹息着将人拥进怀里。
　　玉兰被贺世开的动作惊喜了，抬头就看见对方绷紧的下颌线。她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嘟起嘴凑在他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说：“我没事，你别担心。就是想到一些人对生命的漠视，有些受不了。”
　　明知道这个不是答案，贺世开也不戳破，只是抱着玉兰的手紧了紧。
　　玉兰把脸埋在贺世开胸口，声音闷闷地传来，“我当江雪是朋友。如果她真的是因为我才认识的林青，那她弄成现在这样，我多少要负一点责任的。所以，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求到我面前来了，我不做点什么，良心难免不安。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我自私着呢，没有舍己为人的爱好。”
　　从前，她在最绝望的时候，也曾无数次的幻想有人能够拉她一把，将她从悲伤的泥沼里拉出来，可现实却是她独自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血淋淋的现实终于教会她成长，教会她释怀，教会她坚强。盔甲披在身上久了，仿佛与血肉融合为一体，她的后半生也活得个随时要出征的士兵，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临死前的那一刻，她脑海里冒出的念头甚至不是遗愿未偿的遗憾，反而是桎梏尽去的解脱。
　　看到现在的江雪，玉兰仿佛又看见从前走投无路的自己，就想着做一点什么，能拉就拉她一把。
　　贺世开知道玉兰又犯了心软的毛病，习惯性地把别人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无奈地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江雪是江雪，你是你，你别总拿自己的思维去揣度别人的想法。性格不一样的两个人，面对同一件事情也会有截然不同的选择。你可能认为，江雪因为你遇见林青以后所遭遇的一切，是不幸。可在江雪心里，说不定还在感谢上天能让她遇见林青，并与之相恋呢。”
　　玉兰想起江雪说起林青的时候笑中带泪的模样，以及提起导致二人阴阳相隔的罪魁祸首的刻骨恨意，不得不承认贺世开说的是对的。
　　贺世开接着说：“退一步说，就算江雪是因为你才认识的林青，之后他们俩在一起却不是谁撮合的，怪也怪不到别人身上。他们在一起之后的一切更是与你无关。你愿意帮她，是你念着朋友之间的情分，不帮她却是本分，她也没理由怪你。别看她现在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可这其中有多少水分，她心知肚明。”
　　玉兰笑了笑，自从上次看见江雪与雷家兄妹的纠葛，她就知道自己这位老朋友不是省油的灯，晚上发生的事情不过是进一步印证了她的想法。江雪既然早就知道林青死了，也知道他的死跟林家人脱不了关系，可面对林家人，她却滴水不漏，成功骗过了所有人，这心里素质就不是一般的强。
　　还有，晚上这场冲突也是莫名其妙。
　　吃饭的地点是江雪选的，雷晶这伙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巧到玉兰不多想都难。
　　她鲜少动手，晚上却忍不住跟人大打出手，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做戏的成分，还有多少是因为心里憋着火，只有她自己知道。
　　想到这里，玉兰低喃道：“我们再帮她一次，最后一次。”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贺世开，还是说服她自己。
　　贺世开一向不会拒绝玉兰的要求，也怕江雪还有后手，最后还是将这些资料接了过去打算暗地里安排人去核实，又说：“你打算把江雪安排进你的工作室？”
　　玉兰点点头，贺世开却有不同的意见，“也别去你工作室了，她如果真的想多学点东西，东兰更合适，所有部门任她挑。”
　　他就不信了，人放在他眼皮底下还能翻了天去。
　　见玉兰还在犹豫，贺世开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说道：“别想了，很晚了，你明天空的时候再问问她的意见。现在，去洗洗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玉兰点点头，两个人互道了晚安，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她年纪还小，贺世开舍不得动她，玉兰也不愿意贺世开为难自己，所以相聚以来，两个人一直是分房睡的。想到心爱的人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安睡，两人都是无比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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