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放下

　　元旦过后，玉书到帝都出差，顺路来看玉兰，带来了两个硕大的箱子。

　　一箱是老家的特色吃食，是李爱华怕玉兰离家远，吃不到家乡的食物会想念，一定让玉书带着的。

　　另一箱全是大牌的服饰包包首饰化妆品，那是玉梅夫妇出国旅游特地给玉兰买的。

　　家里还有一大堆夫妇俩给大家买的东西，都够开一家精品店的了，让人十分怀疑二人不是度蜜月，而是出国扫货去了。

　　玉兰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平日穿着打扮也都以舒适为主，化妆品更是基本不用，但她不愿意拂了家人的一番好意，就笑着收了下来。

　　兄妹俩聊了一会儿家常，玉兰看着玉书，有些犹豫。

　　按照她的意思，她是想把大嫂死亡的真相永远埋在心里谁也不告诉的，但是贺世开的一番话改变了她的想法。

　　贺世开说：“你虽然是好意，但对大哥不公平。大嫂是他最爱的人，他有权利知道真相。比起别人在背后帮他安排好一切，他恐怕更愿意自己亲手为爱人报仇。”

　　玉书看着玉兰：“有话要对我说？”

　　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玉兰的茶杯里续了水，笑道，“咱们亲兄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玉兰双手捧着茶杯，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说道：“大嫂的死……不是意外。”

　　玉书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半晌，才若无其事地笑道：“我知道。”

　　这下轮到玉兰意外了，“什么时候？”

　　玉书放下杯子，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到：“你嫂子走的时候。你大病了一场，发高烧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着，‘大嫂，对不起’。我当时就有预感了，后来查到的东西证实了我的猜测。”

　　贺世开扫尾的工作做得太干净，玉书什么都没查出来，只从当晚把他引开的几个人身上查到一点端倪。

　　虽然不知道玉兰为什么瞒着自己，但是看她竭力粉饰太平，连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样子，玉书索性假装自己被骗过去了。

　　他从来没怀疑过妹妹会跟妻子的死有什么关系，只认为玉兰是因为没能救回嫂子对不起他而自责。

　　从小到大，玉兰总是不自觉的把家里的大大小小都当成自己的责任，而且他能看出来，她一直有一种紧迫感，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她都要紧张半天。

　　玉书说了几次，玉兰嘴上答应地好好的，可遇到同样的事情她依然故我，到后来玉书就不再说了，只是更努力地赚钱，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让自己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妻子死于人祸，玉书心痛的同时，也怕玉兰钻了牛角尖，所以，即使抓到蛛丝马迹，他也没有声张，而是默默放在心里，只把一口恶气全撒在那晚拖住他回不了家的几个人身上。

　　玉兰眼眶微湿，说话的声音有些哑：“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嫂。”

　　何阿秀对何喜梅的恨并翻不起大浪，若不是林思琪挑事，郭星海又助纣为虐，何喜梅就不会死。

　　而林思琪挑事，只是为了给她添堵。

　　玉兰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恨一个人。

　　林思琪最好能好能躲一辈子，否则这笔账她迟早要跟她讨回来！

　　林思琪既然一心想看她难过，那么，只要她一直活得好好的，活得越精彩、越耀眼，林思琪就一定会按捺不住再出手，她只要耐心等着就是了。

　　玉书抬手揉了揉玉兰低垂的脑袋，“跟你没关系，你把责任背在自己身上这么久，自责了这么久，该放下了。”

　　玉兰脸上的泪终于没忍住落了下来，除了一句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玉书抬手揩去她眼角的泪滴，笑道：“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放下手，他笑道：“我从来没怪过你，你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你大嫂的车祸是人为的，也是怕我受不了，我都知道的。傻丫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大哥是个成年人，更是个男人，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反倒是你自己，心里装着事情，一边自责，一边还要在我面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很累吧？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心里不要有负担。你大嫂要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一直耿耿于怀。”

　　玉兰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拣了一些能说的告诉玉书，最后说到：“参与了这件事情的人，底子不干净的，这一次都被阿世送去坐牢了，没有案底的人，日后也免不了吃苦头。”

　　就像邵灵说的，死亡不是解脱，活着才能受罪。

　　迟疑了一下，玉兰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过，为首的那个人却跑掉了。”

　　玉书笑笑，“辛苦你们了，你们做的够多了，后面的事情让我自己来吧，我才是她的丈夫，这些都是我的责任。”

　　玉兰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点头。

　　贺世开过来的时候，见到兄妹俩眼眶都有点红红的，就知道两人已经把事情说开了，便没有多说什么，只问道：“大哥要在这边呆几天？住家里去吧？”

　　玉书摇摇头，“时间紧，这次就不去了，我定了晚上的飞机，下次有机会再过来多呆几天。”

　　贺世开看了看时间，直接说：“那我们送大哥去机场。”

　　这回玉书没有拒绝。

　　在车上的时候，玉书又对玉兰说：“人性本恶。有时候人家想害你，跟你做得好不好没有多大关系，你不必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玉兰乖乖地点头。

　　看着玉书乘坐的飞机尾翼在空中划下一条长长的云痕，渐渐消失在大气层里，玉兰才怔怔地收回视线。

　　她问贺世开，“大哥说他早就知道大嫂的死不是意外，那他会不会也知道，大嫂死之前受过的那些折磨？”

　　贺世开揽着她的肩膀，肯定地说：“不会，大哥见过车祸现场，只会以为车子被人动了手脚。”

　　那是他让伪造现场的人特意留下的破绽，只会引导玉书往人为的车祸这一个方向去查。

　　玉兰也猜到大概是贺世开做了什么，心里充满了感激，她抬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如呓语般低声道：“阿世，谢谢你。”

　　贺世开低头在她的发丝上轻轻落下一吻，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低声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你知道的，无论为你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机场里有人来有人走，并肩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静静远眺的男女，像一副唯美的油画，冲淡了几分离别的愁绪，让人忍不住驻足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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