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医院
在等待医生检查的时候，许东啸觉得那简直是自己生命中最漫长的几分钟。神经极度紧绷，医生的一举一动都慢动作在他眼前回放。
好在安野没什么事，只是惊吓过度加上贫血。他找不到张霞，就打开安野的手机，拨打了张霞的号码没人接，之后他又拨打了安科的电话，安科接电话的时候许东啸听到对面传来唱生日歌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在过生日。但是许东啸却极度悲伤，为安野。
给安科打完电话之后十几分钟，张霞又回拨过来，许东啸和张霞说明了情况，张霞好像没什么事，听着声音还好。张霞说她还要缝几针，结束之后过来，拜托许东啸先照顾安野。许东啸没见过这样的妈妈，让一个陌生人照顾自己的孩子。他很心疼安野。怎么自己这么宝贝的人在别人那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安科比张霞先到，一脸焦急的样子。问了许东啸情况之后就守在安野旁边。安科来了之后电话不断，估计是那个小三打来的，一直催着安科回家。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张霞到了，张霞的伤势看起来还挺严重，手臂上被划了大约五厘米的口子，即使缝了针也能看出来皮肉都翻出来了，划得挺深。张霞上衣还有裤子上都是血迹，怪不得那个邻居那么着急过来找安野，估计是看这么多血吓到了，怕出事。
张霞看见安科也有些意外，但是比起意外更多的是嫌弃和埋怨。
安科看到安野这个样子本来很生气，但是看到张霞心里气消了一半。但是话说出口还是怪罪的语气“连个孩子都管不好，你怎么当妈的。”
张霞本来也不念着他能关心关心自己，但也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么句话“我都这样了怎么管，你眼瞎了看不见啊。”
“你管不了就交给我，别耽误孩子。”安野最讨厌的就是张霞这副咄咄逼人的市井嘴脸，急救室里人很多，他不想让别人看热闹。语气和缓了许多。
“交给你”张霞的语气变得讽刺而尖锐，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交给那个小三，让她虐待我女儿啊”
“小三”这个词很敏感，急救室里很多病人都看向这边。这件事是安科最不愿意提起的，张霞当众揭他伤口，他也不会给她留面子“你天天好赌成性，受伤也是你活该。我那天回家，大中午的你人都不在，就给安野留了20块钱。你知道安野为什么晕倒吗她昨天一整天都没吃饭你知道吗”
安科说完这些话，急诊室里本来偏向张霞的一方又偏向安科。
“怪不得出轨呢。”
“要我，我也受不了。”
“你个负心汉没良心的，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啊”张霞也顾不上和他讲道理，气急了直接扑到安科身上又锤又打的，刚缝好的伤口又冒出血来。
安科当众没有还手，只是用力撕扯开张霞。他也不顾是不是碰到张霞的伤口。
许东啸觉得头疼，安野怎么摊上这么对父母。
许东啸一直握着安野的手，昏睡中安野嘤咛了一声，眉头皱的很紧。
外边的吵闹声越来越大，眼看着要打到安野这边。许东啸松开安野的手，给安野掖好被角。一脸愠色地走了出去。
此时张霞正死死地咬着安科的肩膀，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安野拽着张霞的头发，喊叫着要她松口。而整个急救室那么多人，全都事不关己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观看这场人间闹剧。
原来人愤怒到极致，真的会暴露进化了上百万年的兽性。
许东啸顺手拿起放药品的铁托盘，直直地走向安科，对准安科的脑袋就砸下去了。
嗵的一声巨响，许东啸拿着托盘的手都被震得有些麻，急救室一下安静了，连张霞都松口了。
安科直直地倒在地上，发出肉砸在地上的沉闷响声。
“终于安静了。”许东啸掏了掏耳朵。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那些说闲话的人都惊得说不出话。
许东啸把铁托盘随手扔在地上，看向服务台的护士“没见着人倒这儿了吗，过来瞧瞧。”说完许东啸就又坐到安野身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急救室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没人敢说话，张霞伤口开裂被医生带走了，安科也被抬走了。剩下的人要么躺着要么坐着，总之都背对着许东啸，没人敢和他对视。
可能在他们眼里，许东啸是个疯子，是反社会人格。但他只是想要他心爱的女孩安安稳稳睡一觉。
许东啸的手也是凉的，他把安野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隐约能感觉到安野手腕处浅浅的脉搏，很平稳很安静。
安野的另一只手上扎着针，装着葡萄糖的吊瓶已经走了一半。
许东啸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听着安野的脉搏。直到张霞回来。
张霞好像有些怕他，搬了个椅子坐在床的另一边，就那样直直地坐着看着安野，小心着许东啸。
急救室里的人从张霞回来之后，又把目光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他们这边，但是这次一无所获。
等到葡萄糖快输完的时候，安野醒了。安野现是转了转眼珠子，然后睁开眼。
许东啸是最先察觉到的。
“醒了还难受吗想吃什么饿不饿”许东啸的声音温柔又体贴，谁能想到这是刚才把人砸晕的人发出的声音。
“妈妈。”安野醒来后找的第一个却是张霞。
“妈妈没事。”张霞握住安野伸过来的手，她的手很脏，都是血。
安野看见张霞满身的血吓了一跳，张霞头发也乱糟糟的。
“没事儿，就是缝了几针。”张霞给安野看自己的伤口。歪歪扭扭的针线，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张霞皱巴巴的皮肤上。
安野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一直流进枕头里。
许东啸捂着脸，他看不得安野流泪，自己的鼻子也跟着发酸。
“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照顾好你。妈妈都不知道你没吃饭。”张霞也止不住的流眼泪。安野是最懂事乖巧的孩子，可为什么生在他们家里遭这个罪。
“妈妈没事，我一点都不难受。”安野伸手去擦张霞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妈妈你以后不要去麻将馆了。”就算没有这件事，安野也不想要她去了，那里抽烟的人很多，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张霞捂着自己的嘴忍不住哽咽，安野也跟着张霞一起哭。急救室里的人也被这两母女弄得心里发酸。谁能忍心看两个女人哭的凄凄惨惨。
“妈妈养不起你，你去找你爸爸吧。”张霞说这话时简直哽咽不成声。安野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啊。
安野早就想和张霞说这个问题，但现在张霞却给了个痛快时，安野却舍不得。妈妈不要她了。
“妈妈我不走妈妈，妈妈，妈妈别不要我。”安野之前是哽咽现在却是嚎啕大哭，安野半个身子探出病床抱着张霞，哭得声嘶力竭。
急救室里不少女人偷偷抹着眼泪，许东啸吸了吸鼻子抬头望着天花板。该死。
安野哭累了，躺在床上，眼睛肿得不像样。张霞坐在旁边抽泣。
小护士过来给安野拆针，眼睛也是红红的。
刚才安野去抱张霞的时候错了针，左手都变得紫青。
安科也醒过来了，刚才是被打晕，没什么事。醒了之后就跑来安野这边。
安野似乎没想到安科会来，是因为她晕倒了他来的吗安野心里有一丝期待。
但是安科走过来第一句话却是“我要报警。”安科指着许东啸恶狠狠地说。
因为许东啸在安野旁边坐着，所以安科也不敢靠近安野。
安野的心一下就凉了，所有不过是她自作多情。
“需要我帮你报警吗”许东啸抬眼看着安科很认真地问。
许东啸绝对是个小混混，也不知道安野怎么认识这样的人。安科这会儿倒是若无其事地走到张霞这边，问“安野，你要不要跟爸爸住”
张霞听到这话后捂着嘴哭，安科却像是感觉不到张霞地存在一样，直直地盯着安野等待个回答。
安野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回事”安野是指安科和许东啸。
“噢，这个啊。”许东啸抬起头看着安科，居然笑了“你爸不听话，我给他揍了一顿。”许东啸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许东啸没说她父母打架的事，怕她难过。
安科更觉得怒不可遏。
安野知道许东啸这么做肯定是为了自己“他是我朋友，你别报警。”
许东啸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安野会这么说。他本来已经做好安野抱怨他，骂他，不理他的准备。但是他很感动，真的感动。
不仅是许东啸，安科也吓了一跳。自己被打晕了，女儿居然为一个外人说话。都怪张霞平时不管教，要不安野怎么能和一个混混玩在一起，现在还这么不辨是非。
安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计较，当务之急是安野的抚养权，如果安野同意了，张霞也不会咬着不松口的“你搬来和爸爸住吧，阿姨人很好的。”
安野惊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过分，站在女儿的角度来讲就是胳膊肘往外拐，白眼狼。但是，安野没想到安科居然拿这个和自己交易。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东啸并不觉得那个所谓的阿姨会对安野好，光从安科来看安野，那个所谓的阿姨三番四次打电话来催就能看出来。反正他已经是一身脏，无所谓多一次少一次。
“喂，这里是大同市第三医院，在三楼急救室这里发生了打架，请马上过来一下。”许东啸挂断电话。
在场所有人都用惊异的眼光看着他，唯独安野，她的眼睛里是什么，抱歉，不舍，无助
这就够了。
“看什么看。”许东啸笑着拍了下安野的肩膀“小矮子。”
安科似乎没想到许东啸这么极端，现在这样一做，倒显得他自己和女儿交易里外不是人。
“你好好想一下，不然周末的时候来爸爸家里住两天看看也行。”安科只能退而求其次。
安野知道安科要抚养自己是个不容易的决定，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父亲，比张霞更有责任心，也比张霞更有能力。稍微想想就能知道该选择哪一方，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拿数字能衡量。
比起被负责，她更想负责别人。安科张霞是她的父母，她更是安科张霞的女儿。安科有好的工作，新的家庭，他能负责起家人和自己。张霞不行，即使有些难，安野想要负责张霞。不为什么，就为了她以后不会一个人来医院，不会一个人回到空落落的家。
“我不想和你一起生活，也不想和陌生人变得熟悉。”安野指的是那个小三“你和妈妈尽快办离婚吧，至于抚养费，把房子留给我们。”
那座房子根本不值什么钱，只是安野不想像个乞丐一样为了几万块撕破脸皮。事已至此，就尽快清理干净。
张霞抱着她哭得更厉害了，似乎是没想到安野会这样做，也是感动吧。
许东啸就知道安野会这样做，不因为什么，因为安野就是安野啊。
“你再好好想想。不用现在回答我。”安科只是觉得安野现在一时冲动，等冷静下来权衡利弊她就知道该选择哪一方。
安野理解安科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一个抛弃糟糠之妻去金屋藏娇的人眼里只有那点肮脏的利益与诱惑。婚姻往往不是爱情，而是责任。
“我最后再说一次，我宁愿过的苦一点，也不想要用你和那个小三你的钱生活。”安野不想安科再抱着无畏的幻想，也不要再来打扰她和张霞的生活。她们是有血有肉的人，也会痛，会想念，会回忆。
安科想不到安野会说这么难听的话，都是张霞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安野才会这样。现在他要是不抚养安野，以后指不定安野会多恨他。
“能下来吗”许东啸扶着安野的肩膀“我叫好车了，你和阿姨先回家吧。”许东啸在安野昏迷的时候已经结完账了。
在他看来安野和安科的对话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安科父亲角色长期缺失，根本不理解安野说的话背后的意思。他现在不过是想尽尽责任，说的难听点，养一个高中生，大学生那点钱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反倒是安野和他反目成仇才显得麻烦。
如果安野真的跟了他，以后安野只能拥有一个无情冷漠的父亲，还有一个不属于她的家庭。那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她就只有她自己了。虽说张霞没什么能力，也没责任。但有时候人活着不仅是钱，还是个念想。
既然和安科说不通，不如尽快离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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