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雅中学是国家重点高中，顾暖阳九年级上半学期受邀去佛罗伦萨美院深造并没有参加中考，半年前插班到新雅中学高三七班，却没有回学校上过一节课。

        顾暖阳为了给老师留下好的印象，把头发挽成乖巧的丸子头，规规矩矩的穿上新雅高中的白色短袖、黑色长裤和白色板鞋校服，唯一的饰品是古玉佛珠。

        到了新雅中学，顾暖阳跟着徐惊鸿去见了校长，顾暖阳插班新雅中学是教育部部长亲自写的推荐信，且亲自打了电话交代，只是挂名参加高考，教育部的重视也让校长分外重视。

        寒暄两句，校长把顾暖阳的学生证、准考证一并交给她，距离考试还有四天，今天是学校的最后一节课，顾暖阳也没有上课的必要，道了谢，便和徐惊鸿一起离开学校。

        对于即将到来的高考，顾暖阳并没有太过紧张的情绪，她这些年虽然一直都是主攻艺术，文化课却没有丝毫落下，对于京大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出了学校，顾暖阳和徐惊鸿一起回顾家老宅看望爷爷奶奶，轿车一路驶出市区，如同走迷宫似的盘山而上，

        山间云雾缭绕，氤氤氲氲的白雾，似仙人过后云氤的袭动，微风吹来，风声过耳，翠色树叶沙沙作响，似在窃窃私语。

        兜兜转转间，轿车停在位于半山处的古朴宅院前，正红色的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黑色的金丝楠木匾额，金粉铁画银钩的题着‘顾府’二字，扑面而来的是令人不敢放肆的气势恢宏。

        待轿车停稳，等候多时的佣人打开车门，顾暖阳和徐惊鸿弯腰下车，踩着青石台阶往顾府里走去。

        宏伟壮观的建筑群，红砖绿瓦，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碧池假山，鳞次节比，大至样式布局，小至一草一木，皆是独具匠心，让人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一路行至主院，院中建筑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的像展翅欲飞的燕子，廊上悬挂着精致的琉璃宫灯，即使已经过去了几百年，随处可见的精细雕刻，仍然是美轮美奂。

        穿过庭院，顾暖阳抬脚迈进客厅，客厅里布局大气，上好红木打造的置物架上放着不少价值连城的古董，四周墙壁上挂着名家真迹。

        坐在沙发上戴着金丝链条眼镜核对顾暖阳成年礼流程的顾老太太听到声音，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往门厅迎去，“哎呦，我的心肝宝贝儿小糖糖回来了啊。”

        顾暖阳伸手给喜出望外的老太太一个大大的拥抱，捧着她的脸重重的亲了一下，软声撒娇“奶奶，我好想你啊。”

        顾老太太搂着顾暖阳坐在沙发上嘘寒问暖一会儿才说“奶奶还以为你要等到高考过后才回来呢，果然还是糖糖疼奶奶，昨天回来的，今天就来了。”

        顾老太太今年七十高龄，看上去不过是六十模样，灰白色的头发烫着时尚的小卷，身着孔雀绿绣木槿花九分袖盘扣旗袍，脖子上带着白色珍珠项链，腕上带着祖母绿翡翠手镯，用实力诠释着时光从不败美人这句话。

        顾暖阳从背包里拿出一对儿红玉古董耳坠儿递给顾老夫人，说“这是我在拍卖会上拍下的，第一眼就觉得最配奶奶。”

        顾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但就是稀罕儿孙孝敬的，赶紧吩咐佣人拿来镜子，让顾暖阳给她戴上看一看。

        顾暖阳小心翼翼的取下老太太耳朵上的黑珍珠耳环，把红玉古董耳坠儿给她戴上，笑容甜甜的说“果然好看，奶奶新做的发型也好看，显着年轻了二十岁。”

        听到孙女儿说好看，顾老太太乐滋滋的照着镜子，抬手摸了摸头发，说“还是我家糖糖有眼光，不像那个糟老头子，非说我的新发型不好看，气的奶奶心口疼。”

        正说着，老太太嘴里的糟老头子从楼上四平八稳的走下来，老爷子身上穿着绛紫色手工盘扣唐装，灰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实际上已经八十高龄，看上去也不过七十来岁的模样，威严又硬朗。

        徐惊鸿起身喊了声:“爸”，顾暖阳甜甜的喊了一声“爷爷。”

        顾老爷子冲着徐惊鸿微微颔首，乐呵呵的对顾暖阳说“昨天刚到家，怎么没有好好休息。”顾老爷子戎马一生，半生身居高位，对家里的孩子管教严格，唯独对这唯一的孙女宠到没边。

        顾老太太见顾老爷子下来，傲娇的冷哼一声，扭头不去看他，顾老爷子冲着顾暖阳眨了眨眼睛，示意她说两句好话。

        顾暖阳抿着嘴笑，摊手耸肩，无声地表示自己惹生气的自己哄。

        顾老爷子在顾老太太的对面坐下，笑呵呵的开口道“娇娇啊，明日梨园有新角儿登台，我陪你去听好不好？”顾老太太闺名南宫娇。

        顾暖阳母女俩错不及防的被塞了一嘴齁甜的狗粮，意识到坐在这儿的瓦数有点大，母女俩对视一眼，徐惊鸿说“爸妈，我去看看厨房准备的午饭怎么样了。”

        正巧顾暖阳的手机提醒响了一声，她找了个理由道“奶奶，我去回个电话。”便捏着手机去了偏厅。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爷爷软着嗓子哄奶奶的声音，顾暖阳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偷笑，歪头看着雕花窗棂外开的正盛的紫薇花。

        不其然的，穆清爵的模样便浮上了心头，顾暖阳抿着嘴笑了笑，喃喃自语道“还真是擅长蛊惑人心啊。”

        擅长蛊惑人心的穆清爵开了一天的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姐姐穆清溪的电话喊他回老宅吃饭，想着也有一段时间没回了，穆清爵便应了下来。

        穆清爵到穆家老宅的时候，穆清溪一家已经到了，夫妇二人正陪着老太太聊着近况，外甥苏穆坐在单人沙发上盘着腿玩手机。

        把西装外套脱掉递给佣人，穆清爵挨着喊了人，在单人沙发上落座，穆老太太看了小儿子一眼，问他“糖糖成年礼的邀请函收到了吗？成年礼准备好了没有？”

        穆清端着佣人奉上的青花瓷茶盏，回道“成年礼准备好了，邀请函还没有收到，估计也就这两日。”

        穆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开始了老生常谈，对穆清爵说“李家的小姐刚从法国回来，周日休息的时候见上一面，看合不合眼缘。”

        穆清爵额角跳了跳，不容置疑的回绝道“我周日约了糖糖到家里吃饭，没时间见哪位李小姐。”

        穆老太太看向不为所动的穆清爵，无奈的说“要不是你和暖宝差着辈分，我都怀疑你对她居心不良，暖宝快成年了，你也该避嫌些。”

        穆清爵握着青花瓷盏的手指微微一紧，沉默片刻，平静的回老太太道“不过是几辈交情延续下来的辈分，又没有血缘关系，差着辈分又如何？”

        “咳咳。”穆清溪一口清茶卡在喉咙里咳嗽起来，坐在她旁边的丈夫苏叶赶紧伸手帮她拍背，扯着纸巾温柔的帮她擦嘴角。

        穆老太太一瞬不瞬的看着面色平静的穆清爵，不可置信却也不得不信，指着穆清爵的鼻子，怒斥“混账东西，那是你侄女儿，你们差了七岁。”

        苏穆被吓得手一抖，手机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茫然的看向剑拔弩张的外祖母和小舅舅，他就回个微信，发生了什么？

        穆清溪止了咳嗽，起身扶着穆老夫人坐下，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儿，用眼神示意丈夫苏叶去楼上喊老爷子下来。

        穆清爵不欲与自家母亲争执，却也必须摆明态度，声音平静的回道“您和父亲差了十一岁，顾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差了十岁，我和糖糖不过差了七岁而已。”

        穆清溪安抚好动了气的老太太，看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穆清爵，问他“已经在一起了？”穆清爵往意大利去的频繁，但因为两人差着辈分，谁也没有往上面想。

        穆清爵摇了摇头，回道“没有，糖糖还不知道，但我打算付诸行动了。”所以才会直言相告，告诉家里人他喜欢糖糖，是他先喜欢的，和糖糖没有关系。

        苏穆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这颗未来外交官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小舅舅喜欢上了暖宝？！这是什么神仙剧情？！

        穆老爷子被苏叶从楼上请下来，身后还跟着穆家长孙穆廷文，苏叶在楼上已经简短的说了发生的事情，老爷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反观穆廷文的表情是一言难尽。

        穆廷文比穆清爵还大了两岁，年幼时因为不肯叫穆清爵叔叔非要叫弟弟还被自家父亲抽了一顿，屈于暴力喊了叔叔，现在又告诉他，他即将有个小九岁的婶婶！

        穆清溪起身，穆老爷子坐在老太太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安抚道“看他不顺眼不要这个儿子了就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穆清溪、穆清爵、苏叶、穆廷文、苏穆“……”  他们竟然无言反驳。

        穆老太太知道是她反应过度了，冷静下来想，穆清爵和顾暖阳名义上是叔侄，可实际上没有任何关系，两人男未婚女未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产生感情也无可厚非。

        穆老爷子最是了解妻子，看她的神情便知道是想通了，继续说道“暖宝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你前段时间不是还说等她成年了，哄过来给廷霄做媳妇儿的吗？”

        穆廷文默默的在心里给被亲爷爷坑了一把的穆廷霄上了一炷香，依照四叔的腹黑性子，穆廷霄一年之内是甭想安生了。

        穆老太太的神色又松动了些，穆老爷子再接再厉道“老四看上暖宝是他有眼光，也是咱们的福气，你看吴家的那个长子三天两头的被爆出来和明星模特鬼混，上花边新闻，咱们这个是不是要省心很多？”

        台阶下的差不多了，穆老太太这才开了口道“我知道清爵喜欢暖宝不伤天害理，也不违背伦理，可顾家那边怎么交代？人还没成年呢，就惦记上了。”

        穆老爷子不以为然的回道“顾家怎么交代是老四的事情，咱们只要等着见亲家，准备聘礼，喝儿媳妇敬的茶就好。”

        穆老太太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垂手而立，不动如山的幺子，没好气的说“喝儿媳妇敬的茶，等他把人追到手再说吧，就怕人还没有追到，先被顾家的那几位公子套了麻袋扔进了护城河里。”不愧是亲妈，句句直戳亲儿子的心窝子。

        穆老爷子觉得穆清爵当着外甥和侄子的面挨训实在有些丢脸面，轻咳一声，说“清爵，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穆清爵跟在穆老爷子的身后上了二楼，穆老太太又忍不住的担忧，问穆清溪道“你爸不会打你弟弟吧？”

        穆清溪笑着安抚老太太道“怎么会，清爵又没有犯错，估计是交代几句，毕竟对方是顾家的宝贝疙瘩，容不得咱们不重视。”

        进了书房，穆清爵垂首立在书房中间，穆老爷子背着手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想要追媳妇儿就要放得下身段。”

        “把你清冷的性子改一改，热情一些，电视上面演的什么女孩子喜欢冷酷无情的男人，喜欢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男人，喜欢放荡不羁的男人，都是瞎说。”

        “暖宝年龄还小，以后在一起了，做事也要有分寸，不能太出格，否则顾家就算是要打死你，我和你妈也不会护一句。”

        穆清爵没有想到老爷子把她喊进书房里是为了说这些  ，受教的点点头，回道“我知道了爸，让您操心了。”

        穆老爷子摆了摆手，交代穆清爵道“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等到水到渠成那一天，顾家有我和你妈顶着呢。”算是给穆清爵吃了一颗定心丸。

        后院葡萄长廊下，穆廷文倒了一杯茶递给穆清爵，调侃道“四叔，你瞒的可真够深的啊，这么些年不近女色，私下里传你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呢，合着是为了暖宝守身，人才多大点儿就惦记上了，你这佛爷的雅称还是别叫了。”

        圈子里人人都敬称穆清爵为佛爷，一是因为穆清爵信佛，腕上常年戴着佛珠，二是他太过洁身自好，就像个六根清净的佛陀。

        穆清爵但笑不语，当年他在石阶上磕头上听禅寺的时候就下了决心，如果糖糖真的回不来了，那他就去陪她，那么娇气的小姑娘，要是没人陪着，得有多害怕，他舍不得她害怕。

        穆廷文也不在意穆清爵搭不搭理他，继续说道“家里的小辈都觉得你太过宠爱暖宝了，合着你不是养侄女，而是养媳妇儿。”

        穆清爵呷了一口清茶，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等我和糖糖在一起，定然让她给你包个大红包，到时候记得喊婶婶。”

        穆廷文被穆清爵噎了一下，但反应也快，笑道“暖宝那样的女孩子最是招人喜欢，以前她没有成年又在国外拼学业没有心思谈恋爱，现在学业完成，又正值情窦初开的年龄，是初恋开始的最好时机，四叔可要抓紧了，如果让人捷足先登，我也就只能陪你一醉方休了。”

        穆清爵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穆廷文，慢条斯理的问他“你这么八卦长舌，你哪位女刑警知道吗？哦，不对，还不是你的，听说人家连顿饭都不愿意和你吃呢。”

        顿了一下，穆清爵若有所思的又说“周日糖糖要去家里吃饭，我得想想给她做些什么好吃的，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还能带着她去游乐场玩一圈。”

        穆廷文“……”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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