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楼，随着“叮”的一声，孟恣意也呼出口气，她很久没这么不自在了。
接待人员推开了包间的大门，里边很宽，人也不少，全透明大窗能将夜晚的繁华尽收眼底。
一瞬眼神齐齐放来，孟恣意在打量下被刘丽芝牵着手走了进去
“是意意吧！都长这么大了啊！”
来人不认识，孟恣意在寂静的半分钟后瞬间被人围住。
什么七大姑八大姨
她脑子嗡嗡，被刘丽芝带着叫人。
“看看这小脸，水灵的。”
尖指甲划蹭过脸庞，孟恣意被人轻掐了一把脸。
眼一扫，她不爽的偏过头。
熟悉面孔清晰重影，面前有几人她很抵触。
父亲还在时，她见过，是父亲的姐姐，妥妥假人。
孟月尴尬的收回手，见刘丽芝爱护得紧继续拍着马屁，“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和你爸一样，妥妥一个美人胚子。”说着她从包里掏出数十张红色大钞硬塞给孟恣意，“难得回来一次，有空让致西姐姐陪你去商场买点好看的衣服。”
毛爷爷孟恣意是不抵触的，她应下，捏了捏钞票，厚度还挺大方。
刘丽芝笑得合不拢嘴，带着孟恣意一番认识后才算结束。
孟恣意不了解她们家什么个情况，被带着绕东绕西，凑热闹的外人极多。
包间宽阔，大人一桌子，抽烟喝酒样样沾，可能聊点私事。
孟恣意被安排在另一个桌子，旁边一小屁孩叫得欢，夹个菜真就车祸现场，滚烫的红烧肉掉在桌面上，啪嗒一下油汁四溅。
小孩一个比一个皮，孟恣意抬眼扫了一圈，唯一的几个同龄人不是玩着手机就是左右聊得欢，相比起来，孟恣意倒更显孤寂。
菜上得差不多了，她才动了筷。
山珍海味。
相比周围气氛，孟恣意倒更像个外人，上一道菜吃一勺。
房屋里慢慢烟雾缭绕，虽已隔座，依旧有味，孟恣意厌恶至极，没吃几口停了筷子。
“叫孟恣意对吧？”
沉寂之时，有人讨论，这个无聊的当事人将低着的脑袋从手机里抽了出来，好奇看去。
“”
“我们小时候见过，还记得吗？”
一个大圆桌，隔着远远的距离都要搭一句。开口的是一个少年，长得不错，浓眉大眼，注意到孟恣意的打量将前一秒询问的脑袋转回，硬着头皮大方起来。
孟恣意没什么印象，她见过的人就多了。
“不好意思，不认识。”
话毕，她低头再次进入虚拟世界。
“章斌你够了，想搭讪直说。”坐男生旁边的女生打趣着。
孟恣意抬头张望去，那女生她认识，孟月的女儿孟致西，不是亲生的，男方亲戚家抱来的，比她大一两岁。
“不是，真挺熟悉的。”男生辩解着，盯着孟恣意，试图帮其回忆：“我们当时还一起玩过捉迷藏。”
“”
捉迷藏？
孟恣意愣了下
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那次她脑袋摔了，下楼梯时滑了一跤，摸一手血，小朋友哪见过这种事，孟恣意一哭，连带鼻血也一齐流了出来，当时嚷嚷最凶的几个调皮鬼见此场景一溜烟全跑了，就一个年龄稍大点的小男生带着她去找家长。
孟恣意收回思绪，即使忆起也依旧摇摇脑袋。
她不想叙旧。
中途刘丽芝发了言，又当着众人介绍了孟恣意一番。她这是吃得忐忑，杂七杂八的人很多，问题打量仿佛没完没了。
她有些心累，顺着一个电话出了闷燥的包间。
“喂？”孟恣意懒懒一声，她的开场白。
“到了吗？”王秀安询问着。
“到了。”她报备：“在吃晚饭。”
王秀安闻言放下了心来，让她听话之类的话仿佛已经说腻了，没到半分钟便匆匆挂了电话。
用完餐寒暄一阵大概九点左右，孟恣意已经有了些困意，跟着刘丽芝径直回了家。
临睡之前，周和逸给她发了个晚安，回消息的空隙孟恣意突然想起母亲那硬塞给她的特产，下楼给了老太太才放心。
刘丽芝起得早，家里就她和孟恣意两个人，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带孟恣意到处乱逛逛，凡是遇上一个熟人就会介绍孟恣意，那语气永远是自豪的，尤其是说到孟恣意身高和容貌的时候。
老人家闲着就喜欢走路，一走就是两三小时，时不时带着孟恣意在儿女家蹭个饭，聊欢了，被逗开心了，刘丽芝便会留下来打把麻将，孟恣意瞌睡重重，打了声招呼回家睡了一下午。
再起来时，天空已落成了深蓝，空中闷热早散去，她肚子也咕咕响。
难免得一阵孤寂落寞，孟恣意坐在软床上发了会儿愣，心中不好受，坏情绪扑面而来。
好巧不巧之时，手机响了一下，在暗黑环境里亮起一束冷光。
孟恣意摸来床头手机，界面显示已充电完成，连带一条消息也一起入了她的眼。
七月二十五号。
父亲孟永强的忌日。
他去世的那天。
可能没人记得这个数字，但对于孟恣意来说却是记忆深刻，那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第一次觉得父亲勇敢
他敢跳楼。
晚上八点左右，孟恣意收拾一番进了一家711便利店，就在别墅群的附近，她心一热买了几罐啤酒。
结了账提着大袋朝家走时却又觉得不妥了。
这附近孟恣意是转熟了。
她依稀记得不远处有个沙滩，晚上人不多的，挺近，风大，环境好。
孟恣意顺着记忆寻到了，她盘腿坐去细软的沙子上，只穿了双凉拖，薄灰连帽外套穿得松散，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边的白色吊带。
洒脱半刻。
浪花一阵接一阵，打湿了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趾，孟恣意散着长发，被风肆意向后散着。
她利落的开了一瓶，仰头闷了一口。
远边是霓虹灯光，却看不清，只能品几个颜色光圈，有隐约的房屋线条，宛若滞于浓黑水平面上。
这场景不自觉的让孟恣意觉得迷茫又未知。
未来好像永远是神圣不可料的。
自父亲死后她一直这样认为。
事情好像总是与想法背道而驰，所以她从来信奉顺其自然。也从来不敢随意向别人答应保证任何事。
孟恣意收回神，天边浓墨晕不开，她仰头又大灌一口，水冰过，滑过口喉沁凉，刺激着脑神经。
唇被洗滤得艳红，泛着水光。
这个时间刘丽芝该是被留下吃了晚饭。
孟恣意不急，只要不太晚，赶在刘丽芝之前回去就行。
她没喝太多，怕身上酒味太重，更怕自己不清醒，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转角口有条小巷，沙滩的过道之一，可惜路灯坏了。
孟恣意本想摸着黑走大路的，路过小巷时听到声骂词。
她侧眸打量去，先入眼的是猩火，浓郁的烟草味扑鼻而来。
她喝了这么久的酒，怎么没发现这儿还有个人呢。
或许是醉了，孟恣意乍一看觉得这人有点儿帅，硬是停住脚步和人对视了半会。
许妄把玩着打火机，盯着面前女孩打量了一番。
腿，很长。
人，很艳。
唇，很好看。
眼睛，很迷人。
表情，很淡。
寂静半刻中，少年吞了吞口水，阴影遮了他半张脸，鸦黑长睫疏密，嘴角有一抹艳彩，黑瞳里没有半点温度，莫名迸发出一股冷意，活像只从寒夜里爬出来的鬼，微皱着眉头直勾勾的盯着她。
孟恣意收回眼，心底波动片刻被压回。
清晨的大早，孟恣意没被人喊醒，难得的安逸。
这几天里，节奏是舒服又心累。
舒服呢，毛爷爷拿得多。
心累呢，不自在的多。
三天两头的，孟恣意觉得她不是来这尽孝心的，倒更像个到处奔波应酬的大老板，昨个儿这里吃一顿，明个儿那里聚一下。
到处山珍海味，一会中餐一会西餐。
这不，刘丽芝又带着她去了外面，在一个茶庄里吃饭。
这茶庄是家里人开的，规模很大，周边绿植也栽种得好。
说句实话，不羡慕是假的。
这次人不多，但依旧凑满了整个圆桌。
孟恣意懂刘丽芝的本意，带她见人，开眼阔，刷熟脸，给地位。
“大伯。”孟恣意一个个叫，脸上却未浮起一丝笑，敷衍得不得了：“二娘”
“意意来了，要喝什么？”孟月脸上顿时挂上一抹笑。
孟恣意摇摇头：“不用。”
现在还未到饭点，十点半。
大人们坐在茶间攀谈沏茶，孟恣意跟在刘丽芝的身后狂刷存在感。
“这是？”对面正攀谈的大叔在半分钟后注意到孟恣意，抬头看来，有些诧异。
“我弟弟的女儿。”一旁的大伯提醒着。
“哎呦，长这么大了？！”许国华愣了几秒有些惊讶，盯着孟恣意又是一顿打量：“别说，还真有点像永强那小子。”
孟恣意无言，坐在刘丽芝的旁边抿了抿唇。
“还记得我吗？”许国华询问着，是不带虚伪的，眼底笑意浓，盯着孟恣意笑说：“还记得小时候你经常缠着我家那小子玩。”
您家那小子？
孟恣意轻笑笑，不作回应。
面前男人气质不凡，说话举止间有股沉稳的劲，孟恣意不自觉将态度放尊重了些。
“正好，他今天也来了。”许国华看着孟恣意笑呵呵几声：“就在外面，可能你们都不认识了。”
孟恣意愣了下，确实不认识。
她三岁前都不记东西的，这个‘我家那小子’是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难道她和他家那小子还有段穿开裆裤的历史友谊？
“”
话毕，许国华抬杯小抿了口热茶，没了话题的气氛顿时僵住。
刘丽芝拍了拍孟恣意的手背，脸上挂着笑，抬手示意着：“去，外面玩会儿。”
孟恣意应了声好，流程式的道了别，大人有聊的，小孩在总归是不好的。
茶庄在父亲还未去世前，她来过。
这里有一条小路，周边是野花野草，沿着尽头有一座木桥，底下是湖。
绕出茶楼里，耳畔的古筝声音渐渐被偷换成了急躁的蝉鸣，孟恣意顺着记忆乱逛。
有点变动，但变动不大。
到底依旧是那条湖，孟恣意本想安静待一会，却被草边蚊虫劝退。
返回途中，她兜中的手机突然被震响。
“在忙吗？”
刚按下接听键，对面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没。”孟恣意淡答，悠闲用脚尖踢着路边石子。
“能适应吗？”
“不能适应也得适应啊”孟恣意话毕顿了顿，脑袋里一转：“周和逸你问我这个干嘛？想我了？”她轻笑一声打趣着。
对面默了几秒，前一秒的平稳很明显提高了个度：“朋友的慰问。”
孟恣意嗯嗯两声：“那我挂了。”
“诶！”周和逸叫住她，有些急。
“说。”
“”
对面叽里呱啦一阵，仿佛在做着什么交易般，然后才是清晰人声。
“李李挽说要问候下你。”
问候？
孟恣意没憋住笑了下：“问候什么啊周和逸，我又没什么大事，又不是生病住院的，能不能换个词儿啊。”
“交流。”周和逸换了个词，下一秒对面就传来李挽的声：“孟姐，快回来！周和逸说他想你！”
“卧槽你他妈说什么！”
话出不到一秒，对面一阵杂音，隐约中能听见周和逸恼羞成怒的咒骂。
“”
“嘟嘟嘟”
没了下句，孟恣意被挂断音拉回了神。
她没什么波动，微挑了下眉，将手机放回兜中，继续踢着路边石子原路返回。
她又不是傻子，周和逸对她那些行动她都看在眼里，她这人对感情没多大兴趣，没有绝对的喜欢也没有绝对的讨厌。
周和逸还不错，就是胆儿太小，她是有点好感的，只是对于情爱放得不太满，她不过更爱自己罢了。
说多了，就是自私。
十一点半吃上饭，孟恣意最后一个入座。
圆桌几乎坐齐了人，只留一个空座，孟恣意理所当然的补了空座。
今天是吃的家常菜，什么粉丝白菜阿，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样样不少。
孟恣意这几天吃多了山珍海味，再吃这些倒是有了胃口。
“许妄！”
服务员上餐之余，一声低吼拉去了孟恣意的注意，看去，是茶间里的那位大叔叔。
他此刻微皱着眉，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孟恣意顺着视线摸去，脑袋一侧，正是点的身旁之人。
她还真没怎么注意，仔细一看这人稳得过分
游戏打得稳得过分。
这游戏她知道，节奏大师。
这难度看着不小，无数个键盘甩来，速度渐快，已成了残影，和他灵活的手指一般。
半分钟的寂静中，许国华的表情不是多好看，正准备开口时他抬起了脑袋来。
少年皮肤皙白，甚至白得有点儿病态，衬得那双眼睛更加鸦黑犀利。
许妄眼皮一掀，瞥了眼身旁光明正大偷看的孟恣意一眼，他打清面容后愣了下，收回眼神将手机揣回包中。
孟恣意微蹙了下眉，这人有点眼熟。
回忆半刻，她始终想不起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人总是对美好的事物感到亲近。
孟恣意打了一碗干饭，瓷碗很小，根本吃不饱，但是她不愿再去打了，旁边帅哥让她不自在，完全没有发挥的空间。
饭桌上是大人的天地，其实扯来扯去也就那么几件事。
大伯孟忠喝了很多，把着许国华吐心事。
看得出这一桌人都很尊重许国华，孟忠这酒后的举动也不敢太放肆，总被妻子李佳杏冷声提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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