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孟恣意走的那天是个周末，云兒市难得的下了场大雨。
不知是不是人到了一定的思念程度都会有一种特异功能。
而这个特异功能呢，名叫共情。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共情这东西能取决于两个点。
思念和愧疚。
而那思念的一定是许妄。
愧疚的也一定是孟恣意。
“奶奶，可以了，再塞行李箱就装不下了。”孟恣意推搡着，将刘丽芝递来的东西一并归还。
全是些补品。
刘丽芝没多说什么，盯着孟恣意的眼里却写满了舍不得。
孟恣意朝她笑笑，将床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下午三点过的车。
此时早上七八点。
似是看不得，老人家憋着满眼的泪汪汪回了屋。
孟恣意没多大波动，整完一切也不过多久。
她和刘丽芝说了，她走之前要去父亲的坟上看看。
外面阴雨连绵下得越来越大，孟恣意打了辆车。
孟永强被安放在一座公墓。
孟恣意在路口买了束花，雨变小了，没有电闪雷鸣。
她站在父亲的墓前看了很久，贴在上面的照片已发白，孟恣意什么都没想只是愣愣的看着。
她有时候觉得她已经释怀了，但是每每从别人口中一听到父亲就会憋不住的酸涩。
下着沥沥小雨的公墓没有人，空旷得很，孟恣意这人不怎么讲究，她买了包烟，是父亲最喜欢的那个牌子。
孟恣意没准备吸，撑着伞挡着雨，将香烟点燃的那一刻她莫名其妙的放在嘴边猛吸了一口。
烟雾呛嗓，反应过来时她使劲咳了咳，这味儿一点都不好受。
许妄怎么做到那么随意的？
意识到自己的莫名其妙后，孟恣意愣了几秒。
她收回神将香烟竖放在墓碑上，孟恣意没什么掏心窝子的话跟父亲讲，无言看着它烧完了整根才离去。
孟恣意回去时已是正中午，天空依旧的阴沉，回来的路上，雨越下越大，豆瓣大的雨滴打在雨伞上发出刺声。
风很大，孟恣意即使打了伞也淋湿了衣服和头发，只是取决于多少。
她还未走近家门就已在门口看到了许国华的车子。
远远一瞥，许妄靠在门边抽烟。
看着像是在等人。
孟恣意盯着他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少年的表情很淡，淡到让孟恣意产生了一种错觉。
两人不认识。
如果真是这样该多好，孟恣意并不想遇见他。
可现实不是
许妄瞥见雨中的娇小身影愣了几秒，他吞吞口水，将手中的香烟丢掉，叩上脑后的帽子小跑了过来。
孟恣意率先移开眼，她低下头去，一时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堵住了嗓子。
许妄敏捷的钻进了伞下，他将孟恣意手中的伞夺来，即使抢来的伞也是朝一旁斜的。
朝孟恣意身旁斜的。
“冷不冷？”他问。
孟恣意舔舔唇没回答。
“去看爸爸了吗？”许妄揉了下孟恣意的脑袋，似是察觉到她的沉默转了话题。
“今天放半天，来看看奶奶。”许妄说着，注意到孟恣意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衣服，他微蹙了下眉，“怎么打了伞还淋湿了。”
许妄拍了拍孟恣意的背，示意着：“走吧，快回去，等会儿又生病了。”
孟恣意垂着眸全程没说过话，她进去径直上了楼，脱下被打湿的衣服，她仿佛被按了开关键，憋着的气泄了出来，尽吐在了闷热潮湿的空气中。
孟恣意将自己卷进被子里，她盯着天花板发着呆，什么都不敢想。
因为一想，她心中憋着的那口哽咽就窜了上来。
楼底很热闹，孟恣意闷在房间里呆了一阵。
她理好情绪，才将衣服换了。
孟恣意将摊开的行李箱拉上，从床上抱了下来推去了门口。
好巧不巧，门也响了起来。
她顺手开了房间门
许妄站在门口，低眼看着她，随后将视线移去了孟恣意手中的箱子。
“去哪？”他语气有点儿冷，冷得让人误以为进入了冰窖。
孟恣意低眼将箱子放好，脸上无波无动：“回家。”
她说完没看许妄，转身朝卧室去。
许妄拿舌尖顶了顶右腮，一时哑了嗓。
他就那么站在那，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让人忽视掉的存在。
孟恣意没和他讲，
没和他讲她不住在这里。
没和他讲，
她只是来玩玩而已。
没和他讲，
她一开始就不愿意来这。
一切不过都是许妄的自作多情。
孟恣意将充电器放回包中
还有作业
还有什么？
她忙前忙后，就是不敢去看门口。
孟恣意来时带的东西不多，她将床铺整好，恢复成了才来的样子，窗帘布被她扯开，一瞬，灰白直入眼。
孟恣意终于静下来半刻。
她垂下眸，朝门口去。
刘丽芝在楼底叫唤着吃饭。
路过许妄时，孟恣意听到他喃喃了一句
“怎么这样啊”
“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
“”
孟恣意心中一颤，但并未波动多久。
她承认她心动了，但那并不会持续太久。
她只是觉得许妄很特别，是特别到她能在大街上能多看两眼的存在。
她明白两人的差距，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对他有点感觉而已。
仅此而已。
因为那张合她胃口的脸。
孟恣意从来不是非谁不可的人。
按别人的话来说，她清醒得可怕，尤其在感情这方面。
她不喜欢藕断丝连也不喜欢死去活来。
孟恣意做什么事都爱考虑未来考虑好坏考虑利益，不是对的事情她从来不做。
饭桌上没有多少人，只是多加了两双筷子。
就像许妄说的那样，她来看看刘丽芝。
“恣意今天就要回清菀市了？”许国华在餐桌上是比较会找话题的，“你看这老奶奶，又要孤零零一个人了，拉着我哭。”
许国华看了眼舍不得孙女的刘丽芝笑了笑，“以后多回来看看，这里也是你的家，老人家舍不得的很。”
刘丽芝被许国华说出了情绪，从一旁的纸盒里抽出张纸来擦了擦鼻涕。
孟恣意笑得应付，握去刘丽芝的手上。
安慰。
许国华拍了拍一旁的许妄：“老人家别哭了，今天还是许妄这小子突然说要来看你，以后你要是孤单了，就把这小子抓过来。”
孟恣意舔舔唇，快速的瞟了一眼对面的许妄
他脸上表情很淡。
没有应。
这和刚刚那个委屈的少年完全不一样。
他就像只被丢弃的小猫般，抬抓轻挠着主人，喵喵两声乞求着不要赶他走。
许国华看了眼窗边，又转头看向孟恣意：“这外面雨这么大，等会我开车送你去车站吧。”
孟恣意突然被点到，她抬起头来，慌张的瞥了眼许国华身旁的许妄，摇摇头，“呃不用了吧”孟恣意低头拿筷子戳了戳米饭，有点愧疚，声音越来越小，“等会我打车就行了。”
“这怎么行。”许国华固执，“雨这么大还是我送你吧，正好顺路。”
“”
一顿饭吃得像是生离死别般，每个人心里都不是很好受，肚子里各装墨水。
吃完饭，孟恣意陪刘丽芝聊了会，提前一小时出了门。
大雨渐收，落得小，看样子是要停了。
孟恣意开始还担心走不了。
刘丽芝没跟着来，孟恣意劝了好一会，外面下雨，她生怕老人一个小心就摔了一跤，再者车站里很挤，压根就没这必要。
孟恣意将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许妄坐在副座，孟恣意在后座沉默着，车内的气氛不免有点儿冷。
她侧头盯着窗外景色发呆，孟恣意喜欢雨天，但她不喜欢淋雨。
雨水淅沥打在车窗上，将灯光都晕成一片光圈。
但空气中依旧的闷热，许国华开了空调
其实没必要，
孟恣意短袖短裤，不免费打了个颤。
“看天气预报说后面几天都有雨，你小子在学校里给我注意点，时刻带把伞，别又野在篮球场上淋雨。”李国华手掌方向盘说教着一旁的许妄，车窗上的雨水应接不暇，被雨扫器挥走。
一下，两下。
话毕，车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安静。
李国华趁着等红绿灯的空隙瞥了眼副座的许妄
许妄深皱着眉头，闭眼将脑袋搁置在车座上，突出的喉结上下动了下。
睡觉。
李国华自知无趣，收回眼去看后座的孟恣意。
“你父亲还在时，我和他玩得还不错，他人很好，就是永远少了个心眼，不懂得怎么表达情绪。”
他转回头笑笑：“还记得你爸在你小时候给你买了一大堆桃片，他有段时间忙啊，跟自己女儿接触又少，想尽办法弥补，听你母亲说你喜欢吃什么他就买什么，一买就是大袋。”
“这小子”许国华顿了顿，“当时我欠他个人情，喝酒吃饭都不来，就让我带一大堆桃片还他人情。”
孟恣意听着心里不是很好受，哽咽了一下。
“你奶奶”他笑，“从前的事你不要怪老人家，这么多年来，老人家是最想你的，念了你好久可惜你都不在她的身边。”
“”
语重心长到一半，许国华突然停了下来：“睡着了？”
孟恣意吸了吸鼻子，在哽咽中憋出一个字来：“没。”
话毕，许国华启动了车子。
“你爸去世之前让我去替他买份保险，我当时没去也没察觉，他和我说了很多话，让我照顾好他的乖女儿。”他打了方向盘，寂静中说了句，“我有时候还挺自责的，那么好一个人”
孟恣意感觉自己的鼻涕泡快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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