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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人间寂寞


人生在世,难免会有诸多不顺遂。  有的人无处排解,一直郁郁在心。有的人会去酒铺沽几两酒,大醉一场,酒醒后继续苟活。而有的人,却会使钱去寻刺激。譬如烟花地,譬如斗场。

        碎玉城南接妖土,因地利之故,这买卖妖兽的生意也就不稀奇了,而斗场便是其中一大买家。

        二兽相斗,最属寻常,看一场下来,也不大花费钱两。东家敛钱全靠坐庄开盘口,不论看官如何押注,总能有得赚。

        而人兽相斗,便要高出一等。大抵是同归人属,看官们更能感同身受,有所代入,看一场的花费自然也是成倍的翻高。

        再有便是人与人斗,一月只开两场,必至一人横死方休。

        关押奴隶的峡谷,名为一剑峡。山南为斗场,山北为山庄。庄子极大,连同山南斗场在内,不下百余亩。其间庭园点缀,筑山叠石,单是大小池塘便有七处,大池可以行舟,瘦池便屯荷养鱼,可谓豪奢。

        山庄最偏僻处,单有一座园子,内修庙宇僧房,供了佛像,建了钟楼,众僧连同住持在内,不过五六人,清修之地,朴素无华。

        镜湖园,庄内最大的园子。

        一座碧湖,揽水六亩三分,湖大自有波澜。湖心处以土石屯出一座小岛,上建廊亭,亭子南北各悬一块匾额,一为‘镜湖’,一为‘玉麟世家’,玉麟二字,分指玉州与麟州。

        亭内设有四张条案,分东西南北四方安置,当中空处有数名豆蔻女子翩翩起舞。

        案几上摆布着酒菜与时鲜果子,坐在条案后的人,一面饮酒,一面笑吟吟的瞧着起舞的美人儿。

        北首正位,坐着一名三十开外的男子,气质阴沉,面白如雪,狭眼薄唇,便是不懂相面之术,一眼瞥见其人,心中自生抗拒之感。

        男子轻晃酒盏,忽然瞧出场中某个女子抬脚后举的动作十分吃力,无论轻盈还是美感,均与另外几人相差甚远。

        啪啪啪,男子两掌轻击,几女同时停了动作。

        男子微笑道:“小苏,我记得‘九歌之舞’属你跳的最好,今日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名为小苏的女子,立时跪倒在地,垂首不敢去瞧男子,慌乱道:“是奴婢许久未练,有些粗疏了,请少主息怒。”

        男子笑吟吟的盯着小苏瞧了一会儿,随后扭头看向落座西首的那名管事,说道:“今晚把消息放出去,后天开一场‘双奴斗’,叫各家老爷备足钱两。”

        小苏仍旧跪着,不敢抬头。

        管事道:“少主放心,今晚便将消息散满全城。”

        男子点点头,这才又看向行跪的少女,笑道:“起来吧。”

        小苏道了一声‘多谢少主’,随后起身。

        男子起身,准备乘舟离岛,经过小苏身侧时,伸手勾起她尖俏的下巴,鼻子贴近后闭目嗅了一口香,笑道:“明日你与锦儿、丝丝,去石牢。”

        男子以手指勾起的下巴,明显的轻颤了一下。男子嗤的笑道:“怎么了?”

        小苏声音微颤,强笑道:“没没事。”

        男子松了那只雪白的尖俏下巴,转身去登船。

        此时初过正午,南面一剑峡中忽然剑气冲天,一道雪白剑光蔽日而来,将过午的天光都生生的压弱了几分。矮山被豁开一线,剑光倏地从缝隙中斩出,遇石开石,遇桥断桥,一路斩断四幢小楼,两座池塘拱桥,假山叠石无计,绿树红花海一遇便纷纷倒向两旁。

        岛南的镜湖湖水忽的断开一线,浪分两旁,剑光如大鱼的背鳍一般笔直而来。

        岛上众人惊得面无人色,好在那道剑光临岛之时,已是强弩之末,廊亭上瓦砾纷飞,悬挂的‘玉麟世家’匾额咔嚓一声,自当中断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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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人一把抓住老者胳膊,目中放光道:“厉害啊,老头儿。”

        老者故作不屑之色,微微挺直腰背,淡淡的哼了一声,看样子可是得意。

        关人道:“既然你能出的去,干嘛还要给人囚在这里?有毛病啊?”

        老者本是一副自得模样,至此,气势便即一弱,皱起眉道:“你懂什么,这里好吃好喝的,风刮不到,雨淋不着,每日一坛子酒供着,出去有什么好的?”

        关人蹙着眉,疑道:“那你在外头没有家人了吗?”

        老者闻言先是一怔,脸色随即垮下来,未见有何动作,一股气浪涌出,关人顿时被震飞出去,摔落墙角之中。

        老者两眼如刀,冷冷逼视关人,寒声骂道:“滚蛋。”眼神冰的吓人。

        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  掀动关人发丝,空气中似是藏着薄薄的利刃,冷锋掠过肌肤,寒毛炸起,关人手臂上立时被割裂出鱼网一般横竖交错的血现,心头猛然一缩,大骂道:“死老头儿,你想杀人吗?”

        老者一个恍惚,气势陡然而落,不再去看关人。

        石牢沉寂下来,墙角的木桶里没了水,连滴答声也无。

        天色渐暗,已到了送饭的时辰,老者跪坐床上,两眼定定的瞧着门洞,直到夜幕四合,送饭的老汉也未曾到来。

        老者情志渐发焦躁,双目不定,时而看左,时而看右。

        关人见了,心中只觉得好奇。

        如此直到夜深,老者愈发不安,忽而开口道:“你怎么不说话?”

        关人道:“说什么?”

        老者听见关人答话,情绪稍稳了些,“随便说些什么都行。”

        关人试探着问道:“老头儿,你这是怎么了?”

        老者冷声道:“只管说话,谁要你多管闲事。”

        关人登时高叫道:“喂,你凶什么凶?我又没招惹你。”

        二人再次沉默。

        许久,老者道:“小子,说句话。”

        关人撇撇嘴:“我没话说。”

        石屋中又是一阵默然。

        半晌,老者方道:“这屋子里太静,连滴水声都没有,我不习惯。”

        关人思量片刻方才明白,原来老者悬木筒,听滴漏,不过是怕寂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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