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万
就在程月十岁那年，小万突然出现在她的大脑中。小万的程序刚刚开始运作，小小年纪的程月精神力还十分薄弱，承受不住运作时候的巨大压力，陷入了昏迷当中。
这一昏，就是十年之久。
其实这也超出了小万的预计。按照它的制作者的预测，接收者会因为要在短时间内接受大量信息，精神力容易过载，轻则精神不振，重则昏睡几天。
可为什么程月会一昏十年呢？
作为千年之后的人工智能系统，作为见证了程月精神力十年经历的小万，它隐隐有一点猜测。
说白了，其实还是它的制作者留在系统中的一丝精神力与程月十分契合，导致内置在系统中的程序自动启动，将程月的精神力囚禁在了系统之中。
这也就导致了，程月在短短的十年之间，游历了华夏五千年的煌煌历史。
她见过战国七雄，逐鹿中原，千军万马怒吼着冲向前方，声震九天，尘掩天地。血气与胆气仿佛化作了利剑，锐不可当。
她见过先秦风骨，诸子百家，满座先贤，争鸣交锋。一家之言，百家评判。论战之中，多少千古名篇自此横空出世，撼人心魄，流传千古。
她见过参天巨树之下，泱泱数百学生或站或坐，孔子盘膝坐于高台之上，声音浑厚有力：“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她见过玉旒之后的始皇嬴政一脸端肃：“朕闻太古有号毋谥，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弗取焉。自今已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她见过大唐盛世，灿灿辉煌，万国使者，尽皆跪拜于殿堂之下，俯首称臣。
她也见过五胡十六国时期，被当做狗、当做奴的汉人百姓苦难至深、生死不由。脚下所踏皆是尸骨，目之所及尽为血染。苟全性命竟成奢望。
她也见过清朝末年，八国联军在圆明园中纵情肆意，攫取珍宝，最终，一把火将这座万园之园付之一炬，大火三天三夜不灭，浓重的烟云笼罩北京，让这都城如坠万古黑夜。
她也见过大批大批的日军在这片大地上烧杀抢掠，尖且利的□□上高高挑着一个软软嫩嫩的婴儿，婴儿的哭声撕心裂肺，烈烈的鲜血从那小小的身体里涌出，也将程月的眼睛熏的通红通红。
她也见过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年轻战士们，匍匐在零下四十度的雪地上，为执行任务而化作数百位与冰雪融为一体的冰雕。勇士和阵地同在，英雄和日月同辉。
她也见过在大戈壁滩上斗风沙，抗严寒，啃咸菜，喝盐水的科学家与战士们，为了让祖国能够挺直腰杆子，隐姓埋名、呕心沥血。而最终，巨大的蘑菇云冲天暴起，龙吟之声浩浩然间震耳欲聋。原子弹横空出世，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她也见过王伟跳伞后，南海大规模行动中，有大批普普通通的渔民自发加入搜寻队伍之中。一艘渔船每天仅油料就要消耗数百元、上千元，但参加搜救的1100多艘渔船，上万名渔民，没有一个人提出过补偿问题。他们说：“飞行员是为保卫国家而落海的，为救他，别说一万斤鱼，十万、百万斤鱼丢了也不可惜。救人一分钟也不能等。”他们说：“虽然我们已无法让王伟活着回来，但今后每当我们打鱼路过这片海时，都会烧柱香、鞠一个躬”
她也见过汶川大地震中，15名空降兵自5000米的高空中一跃而下，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气象资料、没有地面的指挥引导，连地面标识都没有，他们就这么悍然跳下，将生死完全置之度外。而在他们身后，飞机上还有这更多的空降兵准备着，一但前人遭遇不幸，他们将义无反顾地补上。
她还见到了华夏大地一步步走向繁荣强大，直到，那一天。
长夜漫漫，暗无星月。
数千万道刺目的冷蓝色射线自穹顶之上倏然而至，星际飞船、战斗机甲、激光武器一拥而至，瞬间将深夜的寂静打破。
来自数个星系的天人军队组成联盟，一起将地球攻了个出其不备。
仅这一夜的战火，死去的平民百姓就近亿。一时之间，满目疮痍，血染山河。
地球人民并没有轻易妥协，与天人之间的战争持续了数十年，直到最终被天人各个击破，无法抵挡。于是天人在地球上成为了统治者。
三个实力最强大的星系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他们分区治之，地球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他们惊喜地发现，地球上的资源远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丰厚。他们打算将地球变成他们长期的殖民星球。
地球人类成了他们的奴仆。天人掌握着地球上八成的财富与资源，而地球人，却被他们摁入地底。
天人将地球文化全部绞杀，所有的书籍都被毁掉，所有的地球语言都不被允许使用。他们开办新的学校，教授人类学习天人的语言、文字，让人类每天都要宣誓：“
我将完全放弃我对以前所属任何国家的忠诚
我将支持及护卫圣佩罗帝国的一切
我将对抗圣佩罗帝国的所有敌人
我将真诚的效忠帝国
我愿为保卫帝国拿起武器
我会在为国家做重要工作
我郑重宣誓：我的身心，我的灵魂，全部属于帝国。”
数百年的天人同化之下，几乎所有的人类都已忘却了自己的历史。他们日复一日的辛勤工作，过着节俭吝啬的生活。却不知道，有无形的大山踩在自己身上，将他们创造的财富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了天人。
再之后呢？
她也见到了未来的样子。
千年之后，地球上的资源终于被天人们掠夺干净，他们在地球上再无留恋。
星际飞船驶离地球之后，人类茫然若失。他们对未来一片迷茫，甚至对天人的离去十分不舍。他们想跟随天人一起离开，但是天人不允许低贱的地球人追随他们，人类也没有足够的技术让他们也建造出星际飞船。
地球也再也不是曾经那座充满勃勃生机的美丽蓝星，现在的地球，一片死寂。
然而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人类之中，站出了新的首领。他们组织所有人一起，自救，且他救。
也有那么一批天才，他们凑到一起，历经几十年，终于研制出了一批纳米级别的人工智能系统，也找到了制造微型虫洞的方法。
他们将挖掘出的历史内置于系统之中，也将所有他们掌握的知识统统传输到系统里。然后将这些系统分批送入虫洞当中。
若是侥幸，他们的先人能够得到一台系统，知晓了这段历史，学会了这些知识和技术，会不会，就能改变地球的这段历史呢？
他们多希望系统能够达到天人还未来到地球的那段时间，他们相信，只要给聪明坚韧的人类一段时间，他们可以研究出足够与天人相抗衡的武器设备来。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放出去的系统无法掌控时间，只能任由自己在虫洞中横冲直撞，最终在某个时候落入人间。
它们落入远古，落入未来，甚至也落入不知名的另一个空间。
唯独小万，来到了公元3048年。
程月闭了闭眼。
在精神力见证了中华数千年的历史之中，她并不是高高在上、置身事外的。她真真切切地跟那些人一起生活、一起经历。
她数次欢欣雀跃、油然自豪，也数次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有多少次，面对曾经的苦难艰辛，她徒劳地伸出双手，想帮一帮他们，然而胳膊却如空气一般穿透那些人的身体。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简直让人绝望地如坠地狱。
也正是这十年的精神力游历生活，才让她突然知道——
原来，这才是我的祖国，我的故土，我的根。
原来，这才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原来，这才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恍如万古长夜终于破开了裂缝，艳艳红日透出了耀眼的一道光来。四下再不是黑不见五指的夜。
上天睁开了一只眼。
再次回忆起见过的那些过往，程月的眼睛不由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上涌，被她用力眨了回去。
他们已经走到了体检大楼，之后的检查家属不能跟随，只有程月跟着医生进入体检室。
躺到核磁共振成像仪中，程月扫了一眼机器型号。382tmri，分辨率强大到足以探查出1纳米的大脑细节。
程月垂下眼睛，强悍无匹的精神力如同灵蛇一般，悄无声息地探出了触角，将人工智能系统小万裹挟其间。
虽然小万说它能够模拟脑电波形态，但是这种变态分辨率的mri，还是保险一点为好。
这十年的经历带给程月的不仅仅是见证历史，还有强大的精神力。
她在短短十年间历经中华上下六千年，还学会了汉语汉字，还学习了大量物理、化学、机械等多方面知识。
由此足以看出她的精神力之强大。
或者说，原本她的精神力就足够强大，毕竟当年年仅十岁的她，精神力就能够在小万程序中游历。而这一番游历，又让她的精神力向上飞跃了一大步。
也许单论精神力，她在人类之中，已经属于翘楚之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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